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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位置上去。好多村子还没有置备下红旗,于是仍然把往年给三官庙送香火时用的花边龙旗撑出来,只是撕掉了龙的图形贴上了村庄的名字。会场设在白鹿镇南边与小学校之间的空场上,各个村子的队伍按照灰线划定的区域安顿下来。当一队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押着三个死刑犯登上临时搭成的戏台以后,整个会场便潮涌起来,此前为整顿秩序的一切努力都宣告白费。

    黑娃在被押到台上的时候,才知道和他一起被处决的还有岳维山和田福贤。他被卸下脚镣,推出那间只有一个洞孔的囚室时,就想到了生之即止。随之又被反缚了胳膊,推上一挂马车,由四个解放军押着半夜里上路。马车驶上白鹿原时,天色微曙。凭感觉,他准确地判断出回到原上了,忍不住说:“能让我躺到我的原上算万幸了!”他站在台口,微微低垂着头,胸脯里憋闷难抑,转过身急嘟嘟地对坐在主席台正中的白孝文说:“我不能跟他俩一路挨枪,请你把我单独执行,我只求你这一件事!”没有人搭理他。他被押解的战士使劲扭过来。黑娃就深深地低下头去。

    白孝文县长发表了讲话。四名各界代表人物做了控诉发言。最后由军事法庭宣布了死刑判决和立即执行的命令。

    白嘉轩一反常态地参加了这个声势浩大的集会。他对这类热闹事从来缺乏热情和好奇,宁可丢剥了衣服热汗蒸腾地踩踏轧花机,也不想挤到人窝里去看耍猴的卖大力丸的表演,即使是几十年不遇的杀人场合。镇嵩军枪杀纵火犯时,他没有去田福贤在小学校西围墙外枪崩鹿兆鹏的那回,他也没有去这回镇压反革命岳维山田福贤和鹿黑娃的集会他参加了。这个重大活动的地点选择在白鹿原的用意十分明显,被镇压的三个罪犯有两个都是原上的人,只有岳维山是个外乡客主持这场重大活动的白县长也是原上人。白嘉轩尾随在白鹿村队列最后,因为腰背驼得太厉害,行动迟缓赶不上脚步。他背抄着双手走进会场,依然站在队列后头,远远瞅见高台正中位置就坐的儿子孝文,忽然想起在那个大雪的早晨,发现慢坡地里白鹿精灵的情景。在解放军战士押着死刑犯走向戏台的混乱中,他浑身涌起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挤到台前,头一眼就瞅见黑娃焦燥干裂的嘴唇和布满血丝的眼睛。黑娃瞅见他的一瞬,垂下头去,一滴一滴清亮的泪珠儿掉下来。白嘉轩没有再看,转身走掉了。他没有瞧和黑娃站成一排的田福贤和岳维山究竟是何种面目,他跟这俩人没有干系。白嘉轩退出人窝,又听到台上传呼起鹿子霖的声音,白鹿原九个保长被传来陪斗接受教育。他背抄起双手离开会场,走进关门闭店的白鹿镇,似乎脚腕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的那一头不知是攥在黑娃手里,还是在孝文手上?他摇摇摆摆,走走停停,磨蹭到冷先生的中医堂门口,听到了一串枪响,眼前一黑就栽倒在门坎上。

    白嘉轩醒来时发觉躺在自家炕上,看见许多亲人的面孔十分诧异,这么多人围在炕头炕下的脚地干什么?他很快发觉这些人的脸色瞧起来很别扭,便用手摸一下自己的脸,才发觉左眼被蒙住了,别扭的感觉是用一只眼睛看人瞅物的结果。白孝文俯下身叫了一声“爸”。白嘉轩睁着右眼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孝文只是安慰他静心养息,先不要问。白嘉轩侧过头瞅见坐在椅子上的冷先生:“难道你也瞒哄兄弟?”冷先生说:“兄弟,你的病是气血蒙目。你甭怨我手狠。”白嘉轩还不能完全明白:“你把话说透。”冷先生这才告诉他,倒在中医堂门坎上那阵儿,手指捏得掰不开,双腿像两条硬棍子弯不回来,左眼眼球像铃铛儿一样鼓出眼眶,完全是一包滴溜溜儿的血。这病他一生里只见过一例,那是南原桑枝村一个老寡妇得的。她守寡半世,把两个儿子拉扯成人,兄弟俩分家时,为财产打得头破血流,断胳膊坏腿,老寡妇气得栽倒在地气血蒙眼。冷先生被请去时已为时太晚,眼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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