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檀早早吃过长寿面,拖着沈雁州去看栖阳宫后殿的月檀树开花。
月檀花又称为六道五从花, 五枚蓝紫莹莹的细长花瓣连接有如金珠的花蕊, 暗喻其余五道尽皆服从天人道之意。故而民间传说,于花开时在树下许愿,就能上达天听,令心愿实现。
那小童虽然阅历浅薄,却仍两手合十,在树下虔诚许愿道:“愿全天下魔兽伏诛、民生安乐,愿我修罗众再不受战乱之苦、穷困之苦。”
只是沈月檀固然心怀大愿, 却懵懵懂懂,尚不明白这其后藏着多少辛酸负担, 更看不明白其中有多少前程艰险、荆棘满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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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州呼吸未稳,呆望脚下汇聚成潭的鲜血。黏腻触感包围手指,挥之不去,腥浓血臭萦绕鼻端,催人作呕。
这偌大庭院中, 尸首堆叠、生机断绝, 才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厮杀。
一名黑衣的下属自正堂中走了出来, 对着沈雁州抱拳行礼, 禀道:“田氏一族, 阖府七百八十二人, 全数伏诛、无一走脱。”
沈雁州如若未闻,只觉冰冷腥臭如同细密针扎,点滴渗透肌肤血肉,将魂魄一道污染。
那下属等了片刻不见动静,略略抬起头,询问道:“督军大人?”
一缕馥馥暖香传了过来,才令沈雁州如梦初醒,微微皱起眉头。
自他身后绕出位农夫装扮的褐衣老者,头戴斗笠,单手托着净味盘,盘中有两枚青绿的宝塔香锭,正徐徐腾起浅碧薄烟。
和暖香气将浓烈得呛人的血腥味缓缓压制消解,此时那老者避开血迹,将净味盘放在正屋台阶上,这才自袖中取出一本黑绢封面的册子来。
老者匆匆翻阅过后,啪一声将册子合上,肃容道:“历时两月有余,终于将叛党四千九百六十一人彻底清除。沈督军战功彪炳,必能得各位长老接纳——是走是留,是时候下决心了,督军大人。”
沈雁州自嘲般笑一笑,收敛了心神,道:“香大师,以你之能,足以开宗立派、传承香道。却为何偏生要隐姓埋名,同在下一起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老者面容沧桑斑驳,沉凝如熔岩冷却,闻言只淡淡一笑,不答反问道:“督军大人莫非生了悔意?”
他问得突兀尖锐,沈雁州却不以为忤,反倒垂下眼睑沉思了片刻。
残余香锭已化为煤黑色,奉命协同剿杀的离难宗弟子、接受收编、追随沈雁州的部属,已泰半受命退出田府,只留下数十人清理善后。寂静夜色之中,几声濒死呼救短促响起,即刻被善后者处置了干净。
沈雁州任凭众人行事,自己则与那老者一道,悄无声息转身往府外行去,一面笑道:“我为换取元苍星信任,甘做他手中刀剑;元苍星则借我之手排除异己。各取所需,是互惠互利的交易,无缘无故,如何就生了悔意?”
那老者自称香大师,无人知其姓名出身,神秘莫测,却颇得元苍星赏识,是以前来协助沈雁州剿灭叛党。
此举虽然艰险万分,却意义重大:既是令元苍星结盟的几位长老信服的投名状;又可证明沈雁州的实力与资质,纵流落在外二十载,仍足以服众、继承凤宗主之宝位。
这亦是沈雁州有生以来,首次不问因果、大开杀戒。只是这青年才及弱冠的年纪,连续两月,看遍人间惨象、尸横遍野,如今仍镇定自若,未曾染上半分戾气,不得不令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