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如今见眼前异变突起, 也不知如何应对, 怔然不动, 眼睁睁看着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突然现身,手中细长银辉刺向那名才斩伤沈搏的阿兰若堂弟子。二人剑刃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
沈提仍是不紧不慢说道:“沈搏,你往日里顽劣,为兄念着你年幼稚嫩、不予追究。然而如今先父尸骨未寒,你却在灵前喧哗, 受了训斥仍不知悔改,反倒纵容家仆行凶——如此大逆不道, 为兄也护不住你。”
他开口时, 身后有一名阿兰若堂弟子迈步走了出来, 两手结印, 点点青碧光芒闪烁汇聚,浮现在手中,沈提说到“不予追究”时, 就已化作一条手腕粗的绿色长鞭, 唰一声挥向争斗的二人, 迫使其不得不分开。长鞭尖梢快逾闪电, 只在众人眼中留下一点模糊虚影。那虚影仿佛毒蛇吐信,骤然裂为两半,将这二人捆绑得结结实实。
沈提不由多看了那率先动手的侍卫一眼。
阿兰若堂的弟子自然是因为知晓少宗主与同僚心思,全然不做反抗。而沈大夫人身后窜出来这名侍卫,竟也知道进退,趁势跟风被绑,可见是个聪明人。
沈提话音未落时,持鞭的弟子手腕一振,碧绿如青藤的长鞭拽着那二人跪在鸿宗主灵前,自然已有宫人将白绸拖了回来重新盖上,掩住了狼藉尸身。沈搏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其间有药香飘逸、道力起伏,是有修为高深者当场在为他接续斩断的手掌。
沈大夫人亲眼见宝贝儿子被斩断一只手,面色青灰,却在最初探视之后,便将沈搏交予下属,挺直了纤细腰背,冷笑道:“你想对搏儿动手,总该先问问为娘的意思。”
沈提轻轻笑了笑,讥诮冰冷的视线里,竟浮现出几分愉悦。侍女捧来装着苦涩药汁的白瓷盅,轻一饮而尽,又喝了几口清茶漱口,方才悠悠笑道:“为娘?夫人说笑了,我娘英年早逝,配享宗祠,是家父明媒正娶的妻子。夫人原是我娘的婢女,如今三生有幸被扶了正,千万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沈家的事,不用夫人越俎代庖。”
人群包围中传来沈搏的惨呼怒骂,有葛长老坐镇,令沈大夫人脸色愈发阴沉,并不同他纠缠,只一字一句沉声问道:“沈提,宗主究竟……怎么死的?”
沈提道:“莫非夫人与诸位叔伯长老方才看得还不够明白?先父被罗刹诏绞杀而死,还有人胆敢造假不成?”
沈大夫人厉声道:“无缘无故,罗刹诏为何要——”她兀然停了口,大步走到尸身前,再度掀开白绸,无视血肉模糊的丈夫,只将那染满了血痕的黄金布帛拾起来细细一看,随即身躯微微颤抖,坚毅眉宇间终于浮现溃散之相。
沈提冷眼看着她,轻声道:“只可惜机关算尽,反受其累。我佛慈悲,报应……不爽。”
他没头没脑一句话,对沈大夫人来说却是当头棒喝,那美貌夫人手指紧紧抓着诏书,两眼隐隐发红,心头却是寒气直冒:他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
她能坐上主母宝座,一则自然是靠着容貌出色,外能执掌内宅、宴客持家,内能小意温柔、讨沈鸿欢心;二则是因为在沈鸿半暗示、半默许之下,用毒害死了沈提的生母。
沈提方才就是以此嘲讽她。正因这些心结,沈鸿虽然二十年来对她宠爱有加、偏疼二人所出的一女一子,暗地里却仍然防备。也正因有所忌惮,沈鸿一面承诺要扶持沈搏为下任宗主,一面却将委任令植入脉轮之中,并不敢交予沈大夫人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