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鬓边染霜,面容沧桑,早已不年轻了。却因为十年前妻子在修罗军中服役,错过了盛会,是以这一次便如论如何,想要摘一朵最好的鲜花献给妻子。
也正如他所愿,摘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鹤翼花。那珍贵花朵被阳光一照,莹莹生辉,仿佛活过来一般张开层层叠叠、犹若白羽的花瓣,足有脸盆大小,引来全村人赞叹。
人群挤挤挨挨,簇拥着他穿过整条村落,招摇过市。而喜气洋洋开了门接受献花的发妻,正是之前将鹤翼花移植过去的那名怀着身孕的妇人。
沈雁州瞠目结舌,沈月檀哈哈大笑。
到最后二人无功而返,沈雁州难免有愧,只说要设法补偿。
沈月檀却抬手勾着他脖颈,笑道:“雁州哥哥,我快活得很。”
随后便在光天化日之下、辽阔滩涂之中,仰头与沈雁州唇齿交叠。
温香软腻,柔滑纠缠,滋味妙不可言。
一个无道种的寻常百姓、一个仅仅双脉轮的低阶退役士兵,俱是罗睺罗域百万生灵中微不足道的一员,沈雁州若想略施薄惩,连手指都不用动便能成事。
然而至高的罗睺罗王却只是闷闷不乐,悄然离去,那二人……连同那村中庆贺盛宴的数百人,由始至终半点不知情。
叶凤持耐心听他说旧事,面色仍然毫无变化,唯独一双血眸眨了又眨,莫名自妖邪之中,透出几分无辜的气息,随后才问道:“此事与眼下有何干?”
沈月檀道:“叶凤持,你还不懂?一亿苍生有一亿种喜怒哀乐,无人有权剥夺。沈雁州不能,你同样不能。”
他一面说一面退出叶凤持布下的结界,火焰腾地在衣摆烧起来,又腾地骤然熄灭。弦力顺着衣袍扩张,将火焰隔绝于外,佛牌里隐隐生热,
叶凤持神色木然,立在原地的身形隐约透着几分萧瑟,只目送他退后,嗓音中带上了些许失落,“阿月,是我不懂,还是你不懂?”
沈月檀断然道:“非因不懂,是道不同。”
二人视线相对,彼此毫不退让,这一息尚如木刻石雕纹丝不动,下一息便仿佛两道怒涛狠狠对撞。
轰然巨响中,连周围的热浪都被撞开到百丈之外,随即被更多火焰填补空隙,发出宛若龙吟的飓风狂响。就连远在鬼鸣山外的夏祯等人也看见异样,漫山遍野的火焰一瞬间矮了半寸。
风与火的乱流当中,砗磲佛珠缠上了青云鞭,佛珠崩碎、鞭身龟裂。
拳头对上了拳头,一撞之下骨骼咔咔错响,鲜血飞溅。
沈月檀的发簪亦遭震碎,一头青丝张扬缭乱,黑如墨,白如雪,时而被狂风卷缠在一起,时而彻底分开,却无论何时都是颜色分明,绝不交融。
短短数息功夫,两人交手超过百招,周身气息愈发磅礴如渊。
沈月檀面如白纸,脸颊染着斑驳血迹,一双眼却愈发清亮锐利,唇角咬出刚毅弧度。漆黑发丝披垂而下,手指紧握鞭柄,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手中青云鞭碎裂得只剩一半,索性弃了鞭,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柄长剑来。
若是公孙氏有人在场,只怕要怒火冲天:你口口声声说不会用剑,眼下还有什么话说?!
叶凤持左手的佛珠白色碎裂了泰半,苍白右手亦是稳稳地拔出剑来,“阿月,你的剑术是我教的,如何能是我对手?你若不肯从,我不强求。只需袖手旁观便是,如今这是何必?”
沈月檀强行催动佛牌,调动其中蕴含的浑厚弦力,三脉七轮鼓胀饱满,因满溢而近乎开裂,生出仿佛直刺魂魄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