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景耸了耸鼻子, 憋着气不太想吐出来, 他要将这香气存在自己的肚子里。
“三块钱。”老板从盒子里挑出一颗很小的青色糖,只有小孩子的小拇指一节那么大,与别的糖比起来就像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
严景沉默地看着他, 黝黑的眼睛像野狼一样锐利。
老板抖了抖烟袋,露出残缺不缺的牙, 他撩起眼皮看人的时候就像一个皱巴巴的香瓜:“没钱就滚。”
严景指了指那个苹果:“这个多少钱?”
“二十块。”老板怜爱地摸了摸那个可爱的苹果,像是在抚摸他的情人,冷酷的脸上居然出现了近乎温情的神色:“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弄到的。”
他的腮上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严景也有, 只是他太小, 于是刻在了额角。
小小的严景“哦”了一声, 递给老板黏腻的一叠破纸币。
他剥开亮闪闪的糖纸, 小心翼翼地舔舐了一口,水果糖在舌尖弥漫出一股苹果的气息。
他抬头近乎虔诚地看着那个苹果, 用目光将它上上下下都清洗了——他要如何得到这个?
老板不再理睬这个小孩。
一个生活在垃圾街里的人,宁愿买一颗糖也不愿意买可以救命的面包,这小孩如果不是脑子有问题, 那就是已经走入了绝境。
他低着头整理东西, 小孩从他面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概几天后这小东西就会死在某个角落里了……他漫不经心地想。
突然一双靴子出现在老板面前。
与周围的一切比起来, 这双靴子实在太奇怪了。这并非是指它的制式,而是它太干净了,干净得要命,干净得刺眼,怎么看都觉得格格不入。
老板心头一跳,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年轻人站在他的铺子前。
他脸色苍白,短发梳得整整齐齐,只有额前落了几丝碎发下来。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看见他黛色的长眉,精致的下巴含蓄地敛在围巾里,看起来就像一副淡薄的水墨画。
胸前的口袋里装着一副金丝边的单片眼镜,细细的锁链垂下来,是整个画里唯一接近真实的地方。
他的脸上没有那个奇怪的符号。
老板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烟灰抖落几处,连烟枪都要掉了。
年轻人像是没有注意到他,自顾自地捡起那盒水果糖,看着那处拆开的痕迹惊讶地扬了扬眉毛,他和善地问老板:“老先生,这个糖……是刚刚那个小孩买走的?”
老板惶恐地点了点脑袋,忙不迭地给他指了条路:“就、刚刚从、从这儿走的!”
“谢谢了。”
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崭新的纸币,朝老板笑笑:“不要和别人说起我。”
得到的自然是拼命的点头。
他将糖果放进口袋,就像一个喝早茶的顾客那样,吃完点心悠闲地离开了。
……
老板瘫坐在椅子上,因为动作太大破旧的椅子发出了悠长的一声“吱哑”。他哆嗦着狠狠抽了一大口烟,摸了摸脑门的汗,又摸了摸脖子,这才感觉自己尚且活着。
垃圾街里所有的人都属于那个人。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的名字刻在所有人的脸上。凡是进入垃圾街的人,统统要在脸上刻上那两个字,一生也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老板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