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会儿,外面开始下雨, 雨点急促忐忑, 纷至沓来,敲击在屋瓦上, 窗棂上,洇染在草地, 嫩叶, 万物生发。
微敞的窗户透出些冷意, 有潮湿的风灌入室内, 吹起白色的纱帘。
枕席间缠绵才止,两具身躯仍汗涔涔地交叠, 缓着沉重的呼吸。
段少言是年轻力壮时, 一晚上翻云覆雨, 仍不觉得疲惫,叶武却有些困乏了, 懒在他床褥里,墨黑长发流泻一枕,双眸微阖, 任由青年带着缠绵的余韵, 亲吻她的脸庞, 她在这样触手可及的温热里, 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叶武是不喜欢雨天的,尤其惧于雷鸣。
那汹涌恢宏的隆隆之声,会令她想起很多已经淡忘的东西,那些像鱼鳞般被刮掉的痛苦记忆又自水底翻腾而上,粘液混沌,幽荧发亮,腥臭又眩目,潋滟着微光。
“罪人叶武,目空法度,欺师灭祖。为一己私欲,犯下杀人、僭越、□□、泄密、偷盗五则重罪,另触犯其余罪责十数余条,数罪并罚,判裁当极。十日后、执行死刑!”
力透苍穹的审判之声犹在耳畔,她几乎喘不过气。
跪在粗砺的砂石刑场,身上戴着沉重的镣铐枷锁,浑身污臭,蝇虫萦绕。
她手足着地,在砂石地上匍匐着,踽踽爬行,尖锐的石子划破了她的手肘膝盖,胸腹腿脚。
她勉强抬着头,眼前的一切都是晃荡着的。
她看不清审判高台上那一张张面目模糊的脸,唯有雷霆万钧,暴雨将至时乌云密布的天空像压在她的头顶,随时便会砸落下来,将她碾为尘灰、磨为碎片。
“快一点!别慢慢吞吞的!”
棍棒抽在背后,只带来一番身体本能的痉挛,她喘息着,手脚并用,咬着牙根,继续往前爬行。
雨点终于落下,很快湿润了砂石地,她爬过的地方,原本都已拖曳出扭曲的斑驳血迹,那是从她的手脚,她的腹部,她胳膊和膝头流出的鲜血。
渐渐地被暴雨冲淡。
“这就是那个叶武……”
“哎?就是那个去年嫁给了苍澜的……”
“你进来的早,外面的事情都不知道了,苍澜早就被她杀了!”
“我操,不会吧?苍澜可是最跋扈最厉害的那种人,他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一个女人给……”
“何止,别说苍澜,苍家整个家族一夜灭门,全部死于这个女人手下,大火烧了整个宅邸,宅中上下,几百具焦尸……唉,惨啊,真是百年不遇的惨案。”
“那个苍家也是自作自受!我看他们本就包藏祸心,以后指不定能干出什么翻天的事儿来,被灭门还是件好事呢!”
“苍家再不好,也不至于该被满门屠尽吧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嘘,小声点,别让她听见了。”
叶武和那些同样犯下重罪的人关在一起,像一团团烂肉,堆在阴暗狭小的牢狱里。
那些烂肉尚能污浊而腥臭地呼吸,对于新来牢房里的人,也会发出混沌的私语。
她知道他们在议论她,但无心多言。
受命作为卧底,嫁给苍澜,里应外合,灭去苍家满门,可是苍澜临死前抱着孤注一掷的心理,与唯一可以证明叶武是已方眼线的人证同归于尽。
无人可证她清白,她只能枉死。
她合着眼睛,忍着口腔里血锈味的苦咸,还有身上每一寸或细小或骇然的伤疤,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