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的书生都满眼黯然。
他们所就读的书院,院长便是宰相麾下专职培养后继之人的,但宰相麾下的能人异士何其之多,他们纵是满腹经纶,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以重用。
眼前的恢弘的队伍和眼下黯淡无光的仕途,对比如此鲜明。
也不知是谁,喃喃出声,“孟子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若是之后能为既往开哲学,能为生民立命,便是一时舍弃风骨,屈居于长公主之下又如何?英雄自不问出处。”
这话,在沉寂一时的小圈子里格外清晰。
纵然还有大半不敢苟同的,但迫切出仕的那几位,手上已然攥紧拳头。
他们也想鲜衣怒马,也想明镜高悬,便是这路途为人所不耻了些,又有几个嚼舌根的,在心中不是嫉妒得辗转反侧,恨不得以身相替。
自来笑贫不笑娼。
竹猗住回长公主府,倒是迎了七八日的热闹,府上空着的几个院落,也都住进了人,连带着跟来送年礼或是谋出路,寻方便的,库房立时又堆满了大半。
而专供长公主享乐用的合欢苑,日日笙箫不断,酒色醉人。
那春光明媚得,竟比镐城外烂漫的山花还浓艳些。
就在外人不胜唏嘘之时,竹猗却和面前一排的账房先生相顾无言。
无他,只往来的那些贺礼和借着“读书人喜好风雅”为借口,从几个院子里腾出来的各类贵重饰品,在换算成钱上又遇见了麻烦。
养在砼州的兵急等着用钱,他们若心底没个谱,这东西全是贱卖。
竹猗揉了揉生疼的眉心,转头问侍女,“不是三日前便让人去将小公子接回来了吗?怎如今都还看不见人影?”
这侍女是她查了祖宗十八代才敢用的心腹,忠心不弱于那些个被绑了全家老小的账房先生,因明白更多她如今的性情,说话也通透了不少。
“裕州的银两也等着小公子换成粮食和种粮,许是耗时久了些。”
竹猗“啧”了声,很后悔把那么个天才宝贝小疙瘩给送出去当人肉计算机了。
她心下郁卒,端了茶盏想喝口茶,却看见门口站了个小小的人儿,那双干净的眼睛正看着她,露出个有些羞怯的笑。
竹猗手里的茶盏“咔哒”就落地了,“本宫想宝贝小疙瘩都想出幻觉来了。”
宋槿正朝她走过来,听见那句“宝贝小疙瘩”,整张脸都是通红通红的。
他不好意思再走过来,干脆转身去了那排账房先生那,接过他们满脸激动递来的账本,只扫了一眼就报出了最终数字。
十几位账房先生熬了两天才算了一半的账目,他半个时辰就搞定了另一半。
有个账房先生临走,眼睛里都还点着和盛夏时的太阳差不多的光,他走到门边又快步折了回来,也顾不得长公主的威仪了,直接就给宋槿跪了。
“老朽知晓小公子是天纵奇才,但能否求小公子拨泷,提点下老朽那孙儿?”
竹猗原本去睡了个午觉回来,听见这话就停在了门口。
里面那位账房先生,可以说是繁朝首屈一指的,外面想拜到他门下学艺的不知有多少,他却想将自个的亲孙儿交给个才九岁的人来教。
她明里暗里造了多少声势,又亲自遴选了遍,能用的读书人也不过院子里那几个,还得好好看看会不会生出二心来,宋槿蒙声不吭的,就收了个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