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症反反复复,一直折磨着温凛。
凌晨两点,她手边摆着一排药物和一只玻璃杯。被子里盛着半杯清水,早已凉透。手指拨过药瓶,安眠药,散利痛,百忧解……她心想,人要是能活得像药名一样,该有多好?
隔着中美两国的时差,陈正漓那里是下午。他打开微信,发现温凛不久前回复了一条他早上发给她的消息,皱了皱眉,给她回了个电话过去——
“又失眠了?”
答案很显然,“嗯。”
他似乎想找点话和她说,然而该作的劝告,该说的安慰,早已说尽了,她的情况并无好转。他们最近分隔两地,也没有更多的话题可聊。
温凛安静地等了他很久,最终善解人意地问:“你那里忙吗?”
陈正漓午休时处理了一个紧急case,刚刚闲下来,颀长身躯靠在会议室的玻璃墙上。他最近一跟她说话就神经紧绷,生怕稍有不慎影响她情绪,于是沉住气,揉了揉紧锁的眉心,说:“不忙。”
温凛说:“那陪我聊聊吧。”
很难得,她会主动要求他陪她说话。
陈正漓将之视为她病情好转的预兆,身子撑起来些,声音有一丝讶然:“你说。”
“我有个朋友,惹了点麻烦。”
“找你帮忙?”
“不是。我帮不上忙。”
他顿了一下,转而问:“那是什么麻烦?”
“我也不太懂。这是你的专长。”
“金融犯罪?”
“……差不多吧。”温凛说,“你怎么一想就想到这个啊。”
陈正漓鼻间轻轻逸出一声笑。很轻,但她感觉得出来,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发自真心地对她笑。
他好像很懂行,饶有兴致地问:“是他自己惹上了麻烦,还是他上头有麻烦,找人顶锅?”
温凛斟酌了一下,杨谦南应该算被钱东霆牵累的,可是他们俩是平级关系,算不上互相顶锅。然而退一步想,钱东霆这样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不胜枚举,麻烦之所以找到他们头上,还不是因为背后的靠山倾塌?
这样一想,温凛也拿捏不定,说:“……应该算前面那种?”
“你还有这样的朋友?”他哦了一声,“没听你说起过。”
“我说起过。是你忘了。”
“喔——我的错。”他语带调侃。
这通电话难得轻松,以至于他也不那么逃避她,主动说:“你好好休息。过两天我找个时间,回来看看你。”
温凛说:“没关系的。”
陈正漓没有坚持,嗯一声,好像刚才只是客套了一句。
“早点睡,别胡思乱想。”
“嗯。”
“你朋友的事如果能帮得上忙,可以告诉我。”
“好。”
温凛和陈正漓互道了晚安,在床上放空了一阵,竟然睡着了。
这一晚没有借助药物,她睡得不太好,连做了很多场梦。早晨快醒来时她梦见杨谦南,他真的进了监狱,她去听他的庭审,不知为何他的辩护席上是空的,法官罗列他的罪状,给他量刑量到最重。她在梦里紧皱着眉头,想为他申辩说他罪不至此的,却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
就这样窒息一般,醒了过来。
昨晚那杯凉水就在手边,温凛不管不顾,咕嘟咕嘟灌下了喉咙。
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