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场考试出来, 他就先谢朝廷关怀学子, 把贡院修得如此清静整齐:“还是贡院的考棚修得好,坐在考棚里光照既好, 也不大觉着暑热。气味也好,不似崔家那考院,专门在考棚旁修了个茅厕,下人来来去去地不知道得打扰人多少回。”
这科的天气赶得也好,只有第二场遇上了微微的小雨,考试时用油布往顶棚和门前一搭, 半点雨星也溅不到卷子上。
他在崔家做模拟考时, 谢家的管事和两位张国舅都来帮他, 给他弄出了这样那样的考场意外:光卷面被水浸、墨染而致废卷的情形就弄出过好几回;下雨、考官巡场、雷电交作更是寻常;两位国舅还买了戏台专用的发烟香炉, 模拟过一回考场失火, 逼着他从考棚紧急逃生——
若不是他这些年坚持运动,腿脚利落, 关键时刻翻上了墙头,真要给那些突然冒出来的香烟吓死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折磨,还没进考场, 李才子就已然心如古井, 能淡然面对落榜的打击了。
换了贡院这样条件绝佳的考场, 他简直是如蛟龙归海, 文思喷涌而出。开场七篇经义写得一气舒卷、意境高绝, 四道判题紧依刑律, 论诰两篇警快雅炼,五篇策问更是洋洋洒洒、淹雅宏通。
他回家默写出文章给父亲看了看,李东阳便松了口气:“我儿才思郁郁莘莘,唯一可虑的就是在场中不能尽展,能写到这般,一个举子已是落入囊中了。”
他向来不吝炫耀儿子,拿着这几篇文章到各部院给人看,得意地夸赞自家神童,顺便卖弄弟子的模拟考法。当年崔燮自己就靠着考前这套模拟法取中了举人、进士,后来又有他两个弟弟同年入泮,如今又把他儿子兆先练成了举子。
模拟考法果然是善法,这群学生资质有高有下,考前苦模个一年半载的出来,不是个个都有了成果?
王状元也相当认同,跟他一道劝人家子弟模拟考:“我家守仁到崔家试考过几回,回来后也说这样练法与平常作文章大不相同,最能磨砺思致,行文比之前又快了几分。”
王守仁的心理素质比李兆先强得多,倒不怎么把考场上的干扰当回事,模考时最大的提升是一天之内连做数篇文章,练出了飞速成文的本领。
转年二月初九,他便怀着满腹文章、一腔平静的心情,与李兆先等相识的才子结伴来到贡院外,又见到了进京赴考的祝举人。几人在龙门外相视一笑,互祝能同科中试,然后都在金吾左卫军的呼喝下脱衣露体,在瑟瑟寒风中拎着衣裳袜子受人搜检。
祝举人那副眼镜倒不算违禁品,也给他带进了考场。拿着这眼镜,他就能一眼看全卷面上的文字,不必把卷子贴到眼前,看字写文时眼睛也不觉疲累,行文越发流畅。且经过那篇《少年锦衣卫》的折磨,他是实实地明白了怎么揣摩出题人心思,写出来的不再是炫耀才气的才子文章,而是更适应科场的文字。
今科考官正是谢迁、王鏊两位八股名家。两人的文章祝枝山都曾读过,亦能成诵,还买过谢迁的《科举必读笔记系列之翰林名师谢学士讲大学》与王鏊的《制艺文章名家精讲精练》,这科会试简直正撞进他手里,再没有写不好的了!
弘治九年这场会试,竟是才子竞出、名篇星列之时。
王守仁、李兆先等素有才名的京中官宦之子皆在这一榜上录名,又有王鏊在吴中做考官时取中的祝枝山、顾璘同时上榜。此外,陕西、山东更有两位文章诗词能掩压一代的才士同时上榜——正是前七子之中的边贡与王九思。
三月十五日金殿问对,王守仁果然不父长辈寄望,摘下了今科头名,李兆先、祝枝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