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贺秀感觉到身体传来的剧痛,他忍不住低下头。
他的前胸,后背,分别被一支箭矢和一把刀贯穿,一处在腹部,一处在胸口。
死期将至。
贺秀心中,忽然清晰地浮现出这四个字。
他不甘心,为什么他只想与妻子举案齐眉,妻子却先他而去?为什么他想建功立业,却被人处处阻拦?为什么太子好不容易死了,可他依旧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妻儿再也无法活过来,他当不成太子,就连这个朝廷,也摇摇欲坠。
苦笑连同鲜血,从贺秀的嘴角缓缓溢出来。
围着他的突厥人缓缓往后散开,长刀从贺秀手上落地,他直直瞪着前方,身体扑通跪倒在地。
突厥人不想让他死得那么好看,直接一脚踹过来,贺秀顺势歪倒一旁。
眼睛还睁着,气息却没了。
与他一道的那几名禁军子弟,自然也都将性命交代在此处。
突厥人将城中最好的大夫抓过来,给伏念上药包扎。
“都抓住了没有?”伏念问左右。
他的语气很不好,也没有擦拭溅上脸和脖子的血渍,神情越显狰狞阴鸷,仿佛随时择人而噬的秃鹰,令人不寒而栗。
但任谁被斩落一边臂膀,反应都不会比他更平静。
“一共十二人,全都就地斩杀,正想请示大汗,是否把尸体烧了?”
伏念的目光落在贺秀身上。
“不,将他们的首级都斩下来,悬挂在长安城门上,我要让中原人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
虽然贺秀坚决留在长安这件事出乎李宽的意料,但对他并无太大影响,甚至贺秀不在,反倒少了许多变数,让他的事情更加得以顺利进行。
这些年来,他与突厥合作,早已预料自己是在与虎谋皮,知道对方不可能一步步全照着他的棋路走,所以在收到下属来信,说突厥人在占据长安之后,一直赖着不肯走,李宽也觉得在意料之中。
毕竟突厥人从未见过那么好的城池,一时间被迷花了眼,也是正常。
他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再等多一些时候。
李宽一直觉得自己比贺聿、贺泰这些人更有资格当上皇帝,但当皇帝这件事,除了亲手打下江山的那一代,其余皇帝,靠的都不是有没有资格,有没有能力,而是投胎投得好不好。李宽的血脉不可谓不好,他既有前朝皇族的血统,也有本朝皇族的血统,他生下来就得了爵位,足够他荣华富贵一生。
但他不甘心。
不甘天下被贺氏一族这样资质平庸的人掌握,不甘自己因为是外戚,就被天然地排除在权力之外。每回看着先帝为了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伤脑筋,李宽就打从心底生出一股恶毒的快感:你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吗,怎么连一个有能耐的太子都找不出来?
贺聿在位时,起码还能维持一个王朝开国之初的繁荣假象,可到了贺泰、贺穆继位呢?他们能够保证贺氏的气数继续延续下去吗?一个王朝是有气数的,从前朝到本朝,无不是由盛而衰,当帝王弱势,无法掌控内外之时,就会有无数能人取而代之。李宽想,为什么自己不能是其中之一?
于是他开始了一场长达二十年的棋局。
这个局很漫长,前面的准备全是为了铺路,李宽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能一步步走到今日,他已经掌握了兵权,也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突厥人即使贪得无厌,也不可能继续留在中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