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推开右手边的拢明纱的门, 请李檀由此而入, 室内胜过春日的温度叫李檀倍觉燥热, 故而将大氅解下,交于随行的下人。
下人将他的大氅展好,搭在一旁的椅子上。李檀走过一展画屏,又穿过重重的书架, 方才在深处一角的书案边寻到他想见的人——陈卓陈三愿。
陈卓坐在轮椅上,拢着的白衣如月霜,衣袖上细细走着淡紫色的缠莲纹络,胸口前坠着个青花小瓷瓶。他细致的眉眼仿佛是笔描画出的,说不出的丰神俊逸,李檀俊美是胜在三分风流, 陈卓自有七分出尘, 宛若冰雪养就的雪莲,不像红尘人物。
“三愿。”李檀声音欢快,但却放得很轻, 生怕会惊扰到他似的。
陈卓这才抬起头,面颊苍白得不像话,但眼睛是深黑色的, 黑得如夜, 还带些料峭的锋芒。
看清了李檀的相貌, 他轻轻一笑, 放下书卷, 说:“这是怎么了?约好了么?一个接一个地驾临寒舍,找我的不清净。”
李檀装糊涂地问:“是么,谁来过?”
陈卓哼笑,移轮椅过去,上前捶了一下李檀的腰:“你呀,装吧。”
李檀百无聊赖地翻着最近书架上的书,好奇地翻弄了几本:“离京的时候还没有这几本书,刚收来的么?”
“小心些,都是难求的孤本,折了角,我拿棍子打你。”
“呵,我现在可是侯爷了,你打个试试?”李檀挺直腰,扬眉看着陈卓,满满地挑衅。
陈卓拿他没有办法,堪堪笑着说:“以三千残兵死守凤阳关,游说周边各郡,纠集两万大军,在南地重挫越国...居功至伟,连我府中的丫鬟都知道你的名声,确实打不得了。”
李檀说:“你真没意思。”
奉承之言,又怎能道明他在凤阳关将命悬在刀刃上的感觉?几句溜须拍马的话轻描淡写过去,听着舒服罢了。他将陈卓视为知己,听他说这样的话,虽是打趣的言语,未免多了几分刺耳。
陈卓细细地看着李檀的身影,每一寸每一处都不放过。
书上说故友相见常常泪洒三重襟,陈卓却觉得荒谬了,重逢时不觉生疏,只觉此人未曾远离,仿佛昨日还来过,故而心不悲切,只有满心欢喜,何故落泪?
李檀比以往高了许多,战场风沙未曾磨平他的棱角,反而使他的面容更为深邃,褪去年轻懵懂的冲动,李檀受封拜爵,在别人眼中就是祈国顶天立地的神威侯爷...
陈卓说:“今日过来做什么?”
李檀将书捧到书架上,从怀里掏出端端正正叠着的剪纸,轻放在陈卓的腿上。
陈卓一一展开来看,花鸟鱼虫,兼之山川水貌,相映成趣,活灵活现。间一只金纸裁成的春燕,燕背细致,可见裁工了得。
李檀装模作样地吟了句:“愿君乾万岁,无处不逢春。1”
陈卓哭笑不得:“你都拿什么淫词滥调来贺呢?”
“行,当我文采输一段不成么?”李檀说,“南地剪彩闻名天下,这几年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就跟剪纸的师傅学学,你看,还行吧?我记得你从前很喜欢这个。”
陈卓:“你来陈府,总不至于只是送几张废纸罢?”话是这样说,可他手上小心翼翼地将剪纸折好,扣上盖,封在描画精致的匣子里,如获至珍。
李檀:“见你是关切,叙旧是首要;不过的确是有一事相求。”
陈卓笑了:“去了前头两样儿,直接说有什么事吧。我这人叙起旧来,能撑到三更半夜,到时候把神威侯心里的事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