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巷一样的热闹,绵延一片的红灯笼, 只在一处出现了缺口, 就像是潋滟红妆上的一块瘀伤。
那处缺口, 就是方萤的家。
蒋西池两步跃上台阶,猛拍门板:“开门!”
拍了几下,没听见里面有一点声响,索性一脚踹了上去。门板摇晃两下,扑簌簌往下落灰。
动静之大,把邻居给惊动了。一位大妈开了半扇门,探出头来张望:“谁啊!出什么事儿了?”
蒋西池继续踹门,“开门!再不开我报警了!”
便有更多人打开门出来看热闹, 有人认出了蒋西池,赶紧上前阻拦,“小蒋,你别管这家的闲事,大过年的, 赶紧回去吧, 外面多冷啊!”
话音刚落, 便听“吱呀”一声, 门打开了。
方志强一步迈出门, 先向着大家鞠了个躬,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我那口子又犯病了,吵着大家过年了,真是过意不去……”
他见蒋西池紧抿着唇,闷着头要往里冲,一闪身将他拦住,“这位小朋友,你是来找方萤的?今儿我家里不方便招待你,你回头再来吧……”
蒋西池冷眼斜睨,“过年在家打老婆孩子,你当然不方便让我进去!”
方志强脸色一变,“你乱说什么?”
便有人附和方志强:“小蒋,话可不能乱说……老方媳妇儿的情况,我们大家都知道,发起病来六亲不认……”
“你知道?”蒋西池抬眼扫过去,“你见过,还是你听方志强跟你说的?”
那人被堵得一时语塞。
阮学文和吴应蓉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叫了一声“西池”,挤开围观的人,上前几步擭住蒋西池手臂,“你干什么呢?”
“外婆……”蒋西池尽量克制自己愤怒担忧的情绪,他很清楚自己干不过一个成年的男人,既然这会儿大家都在围观,不如趁此机会,彻底把这脓疮捅破,“方志强打方萤和丁阿姨,我在望远镜里看见了……”
吴应蓉脸色一变,瞅了瞅眼前看着老实巴交的方志强,又瞅了瞅自己乖巧听话的外孙,“……你……真看见了?”
蒋西池没应,冲屋里大喊:“方萤!出来!”
卧室里,复读机被摔作两半,磁带的黑色塑料胶带也被扯了出来,绞作一团。
丁雨莲筛糠一样瑟瑟发抖,方萤紧抱着她,头皮发疼,脑袋里嗡嗡直响,口腔里泛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儿。
外面估计来了人,她知道。
但她很清楚,无济于事。
大家都这样,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方萤!出来!”
方萤忽地一怔,竖耳去听。
真的是蒋西池,嗓子快破了似的,一声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方萤!是我……你出来,别怕……”
别怕。
方萤眨了一下眼,片刻,忽觉眼前一片模糊。
她抬起手臂使劲擦了一下眼睛,“妈,我出去一下……”
丁雨莲紧扯着方萤的衣袖,“囡囡,囡囡……”
“妈,”方萤拍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抚,“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门外,方志强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吴阿姨,您在荞花巷这儿住了多少年了,咱们两家就隔着一条河,我家是什么情况,您能不知道吗?方萤淘气,估计是跟您外孙乱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