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白纸,一字未写。
上面只有一滴浓墨,在雪白的纸上晕开来,浓墨白纸两相映衬,在昏暗摇曳的烛火之下显得极为怪异。
夜清皱了眉,反复翻看着那张纸,却发现上面竟然真的只有一滴墨,连一个字都没有。
沈以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正思考着,忽然见站在旁边的下属很好奇地看着那张纸,眼神里满满都是不解。夜清目光一凛,杀意从眼睛里漫了出来。
这人是她从士兵开始一手提拔的,忠诚是绝对没话说的,只是为人太不懂事,根本没有眼力,现在竟然还想偷看她从女皇手里截下的消息?
这时,夜清的副将袁信走到了大殿门口,远远地跪下,对着夜清遥遥地说道:“将军,夜色深了,早日休息吧。”
夜清看了一眼那站在大殿门口的副将,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管不住自己眼睛的下属,冷笑了一声,将手里的纸撕了个粉碎,大步走下台阶,拍了拍副将的肩膀:“你们也早些休息。”
说完,回头看向那个跟着自己走出来的下属,冷厉地笑容浮现在被阴影埋没的脸上:“挖了他那双不安分的眼睛,放在盒子里警示众人:今后谁要是再敢肆意偷看,不光眼睛要挖,脑袋也要一并从脖子上挖下来!”
那人原本只是个武将,有勇无谋,不懂官场上这些忌讳,如今刚在将军面前立了功就被下令挖去双眼,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军,将军属下再也不敢了啊!再说属下什么都没看见,就看见白纸上面——”
副将袁信即刻厉声打断道:“将军让你闭嘴,趁早闭上你那张嘴!不然到时候就不光是挖了你的眼睛,小心连舌头都保不住!”
夜清疲惫道:“无妨,这里只有你我,我又是最信任你的。你倒是帮我想想,一张白纸,一滴墨汁,能代表什么?”
袁信笑道:“属下是个粗人,哪里懂这些。”
夜清看向他,笑容里难得带了一丝松懈:“什么粗人,前两年的时候你不是还偷摸写诗么,我记得当时被左将军翻出来,还好一通笑话你。”
袁信低了头:“那些酸不溜丢的东西,哪里算是什么诗,将军您可别笑话我了。”
夜清道:“巧了,写这信的人就是个酸不溜丢的家伙。你拿着那白纸墨汁,告诉我文绉绉的人都是怎么想的。”
袁信想了想,道:
“千头万绪,无从言起。”
袁信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他涨红了脸,推脱道:“将军,我就想得出来这些,将军可千万别笑话我……”
“将军若是不嫌我粗鄙,我就多说一句。这一纸写满字的书信到底还是要拘于文字囿于纸张,可是一张白纸可寄万千思绪,或许是寄信的人有太多话要说,而收信的人即便是不看文字也知他心意,所以两相沉默,相对无言,远比写满纸的酸臭诗文要情深意切地多……”
他恍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忙道:“我又酸起来了,将军可别笑我。”
夜清手中还拿着那撕碎了的信纸,沉默地在深夜月下看向手里的碎纸。
远处是寂静的夜色,身后是颤抖着求饶的下属,不远处的宫殿里,桐幼薇正睡地香甜。
她当时听见的那句话,此刻又蓦地兜上心头来:
“我是先遇见少傅,才遇见清儿的。”
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了么?
即便是拦截她们之间所有的通信,依旧不能阻拦断那层紧密的联系么?
该死的。
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