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琅玉院迎来了不速之客。
应氏正由云裳梳着乌发,对着紫檀妆台上一面金镶玉如意花枝八棱铜镜,寻思今儿个要去苏府作客,画什么眉型好。
她五官明朗,当下流行的远山眉、涵烟眉蜿蜒清浅,显得太过柔弱。
“拂云眉太太觉得如何?”云裳一面将应氏头发拢好,带上鬏髻,一面问道。
拂云眉横平粗粝,倒是和她五官相配,
“会不会看上去很粗鄙?”应氏担心道。
云裳替她挑了一套翡翠镶金头面,比划着讨好笑道:“太太眉眼亮堂,五官艳丽,若是配上这碧色老坑翡翠,大气富贵,怎会粗野。”
应氏满意地点点头,让她取出螺子黛,先给自己描眉。
正打扮着,大丫鬟花容迈着小碎步急急进屋来,忐忑地看向应氏,小声道:“太太,三姑娘来给您请安了。”
“嗯,让她……”应氏正应着,忽心头一惊,谁?三姑娘!
她猛地一转头:“她来做什么?”
云裳正替她带上水滴翡翠耳坠,刚把钩子穿过耳洞,应氏一甩头,正好拉到肉,吓得她慌忙松手。
“哎哟哎哟!”应氏捂着耳朵叫起来,又一转头甩了云裳一巴掌:“笨手笨脚,只会在爷们儿身上下功夫的浪蹄子!”
云裳和花容一并跪下来,连声告饶。
应氏捂着耳朵呲着牙问花容道:“你来了多少年?规矩还不懂吗?不打发回去,还巴巴地跑来告诉我,存心想气死我?”
花容忙告罪道:“太太息怒!奴婢原是挡着的,可三姑娘说,孝乃德之本,百善孝为先。奴婢阻她给母亲请安,便是阻她行孝,于家国礼法所不容。奴婢,奴婢不敢,只好……”
应氏左耳仍生疼,暗暗嘟囔:“这孽障,一来就没好事!”
她也狐疑,昨晚毓芝气冲冲来把灵芝告了一状,说她如何嚣张,如何自个儿跑针线坊去催冬衣。
她还当毓芝又去招人生事。如今看起来,这灵芝果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招惹毓芝不说,还自个儿往自己枪口上撞。
她来找自己做什么?自己什么时候给过她好脸了?连孝道都搬出来了,莫非一个人在晚庭里面关得快失心疯了么?
她瞪一眼跪在地上的云裳,喝道:“还不继续给我梳妆?”
又向花容道:“带去偏厅,让她等着。”
灵芝还是头一遭来到琅玉院的偏厅,这是前院厢房隔出来的一个小花厅,想来是日常婆子仆妇回话之处。
陈设却也比晚庭强太多。
两尊一人多高的钧窑彩绘花鸟青瓷白釉瓶放置墙角,北墙与西墙各两把红木太师椅并浮雕暗八仙的红木高脚案,南墙一条长案,两盆开得正茂的金皇后绣球菊,一樽美人捧月青花梅瓶,一盏鎏金浮雕火焰纹蹄足铜香炉,正袅袅吐着青烟。
烟气散开来,灵芝细细辨着,应是以沉香为君,辅以白芷、檀香、**、马牙硝,浸过蔷薇水,应还加了蜜炮制,只不知是什么蜜。
正想着,门楹处环佩叮当,一个婆子打起帘子,恭敬道:“太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