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秦嬷嬷安排王府里的太监在院子里挂了不少花灯,还带着宫女剪窗花贴桃符,昨日白天成钰还给府上的宫人们提前发了红包,众人欢欢喜喜,平日里冷清得快要闹鬼的王府终于现出几分生气。成钰虽然猜测这个年大约过得不会□□稳,却没想到过成这般惨绿愁红的狗模样,台子搭得倒是挺大,可惜年不像是年,反倒像是在唱戏。
段时因看着成钰将鸟笼里的水槽拿出,主动将酒坛子上的封泥拍开,走近两步,在她伸手时将酒倒进去半个槽。
他盯着小水槽里的水一点点往上升,回答她方才的问话:“我觉得,你今早醒了后应该会想要有个人说会话。”
成钰的手几不可见地微微颤了一下。
那日在济州府,段时因陪她办了一件事后错过了宿头,便一起住在野外的一家破庙里,当时他们相识不过三四日,她睡后殿,他守在前殿。第二日一早,她推门出去,段时因就垂着脑袋靠在她的门口,见她出来,他立马睁开眼,脸上有一瞬的不自在,他说:“我看你昨日办完事后心绪不佳,怕你半夜醒来一个人胡思乱想,便守在这里,你若要出门,能立马有个人说句话……”大约便是那一刻,她久久未再动过的心弦被他轻轻拨了一下。
她垂下眼眸,手上立马稳住,低声笑了笑,将水槽放回鸟笼,问:“你有四个兄长?平日里会有些摩擦吗?”
两只原本在斗嘴的鸟看到有水,立马放弃争执,扑棱棱扑到水槽旁。
她看着两只鸟转眼就将半槽酒饮下去一小半,听段时因说:“三个堂兄,一个同胞哥哥,还有几位姐姐。姐姐们都已出嫁,几位兄长有外派地方为官的,也有从商的,还有的神龙见首不见尾,过年也没回。小时候打过几次架,但我是家里最小的,兄长们对我多有照拂。后来我入了师门,只有三哥去山东做生意时顺道看过我。我与他们分开数年,也有些生疏了。”
两只鸟将水槽里的酒饮完,两支鸟腿就开始打绊子,摇摇晃晃地在笼子里转了一圈后,翻着白眼一下子跌坐下去,接着身子就软了,躺在笼底抻着双脚,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成钰又问:“令尊和令堂呢?对你颇慈爱吧?”
“我自小在祖父跟前长大,家母对我自然是慈爱的,家父要求颇严厉,本是要我走科举的,但我后来遵了祖父的意愿入了江湖门派,他不敢对祖父有成见,但想来当时也是挺不高兴的。这次回来之后,便对我没什么好脸色。”
他脸上不觉之间显出的笑意蓦然收敛,话音一转,“我明白殿下心中作何想法,但我们出身本就不同,我也曾对你提起过,我在师门里排行十一,师兄弟们表面颇为和谐,但私下里也暗潮汹涌,都在眼红地盯着师父的位子,这两年师父身体每况愈下,师门内的斗争愈发激烈。我无意做什么门派头把椅子,身后也无利益牵扯,便给祖父去信,让他给我师傅写信召我回去,离了那一汪泥潭。”
说话间,两只鸟悠悠晃晃弹了弹腿,缩回羽毛下,其中一只鸟仰起鸟脖子开始说话:“殿下这个月的月事又推迟了数日,您平日里还是多注意些的好,那几日多穿一些,哪儿就当真热着您了?万一以后身体出了点岔子,可就不好了。”
另一只鸟应和:“我知道了,嬷嬷不用担心,我以后会注意。”
“殿下初次来事儿的时候恐怕正在西北,也不知是怎样应付过来的,唉……这裹胸缠得久了对身子不妥……”
萧成钰脸色发黑,眼看这两只鸟还要继续就她的身体进行探讨,原本酝酿出的情绪瞬间被破坏殆尽,她一把抄过段时因手里的酒坛子,将剩下的酒直接朝着鸟笼泼了进去,将两只畜生泼成了落汤鸟,终于彻底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