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哭腔问:“义父,易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慕容涉目光复杂,敌人的大刀砍在他肩头都没有变过色的大将军头一次抖了嘴唇,他摸着朱易的肩膀说:“你没有错,是我错了……”
慕容涉离开那天,小小的朱易爬在墙头上看着长长的车队缓缓远行,他盯着那个在他心目中最是顶天立地的伟岸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背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人却没有回头看一眼。
府里的人走了大半,整个宅邸一下子就空了下来。他如同孤魂野鬼一般从这个院子飘到那个院子,后来狠狠大病了一场,病快好的时候,皇后姑母将他接到宫里,给七皇子做伴读。
他第一次见到那位表弟,心中只想到一句话,这小子贼他娘的漂亮。
他十来年都没有玩伴,身边突然多了个小孩十分新奇,瞬间便将之前的伤心事抛到姥姥家去了。虽然他与这位表弟的年龄差得有点多,按理说并不太能玩到一起去,只是萧成钰实在是太闷了,闷得不像正常五六岁年纪小孩该有的模样,而有时说出的话让人十分无语又啼笑皆非,后来他发现,成钰好像只在他面前这样,大约在他看来,自己也是个小孩,大约觉得他值得信任吧?还真是挺奇怪的,但也逐渐与他亲近起来。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比较陌生,他猜测这应该便是哥哥对弟弟的情谊,虽然平日里少不了逗弄,却也容不得别人欺负。
而平日里成钰的很多行为也很奇怪,比如从来不在外面换衣服,夏天再热也是穿得严丝合缝,从来不跟他一起尿尿,他的卧房从来不允许除了他身边嬷嬷之外的人进入,只用一个专门给他看病的御医……等等。
随着年龄渐长,他甚至怀疑过成钰是个娘们假扮的,但转眼看那些如菟丝花一般娇柔扭捏的公主,再对比在帝后手下过得比狗还惨的成钰,他便立马将这个念头打消了,甚至对他更亲近几分——这样看起来成钰这个父母皆健在的皇子过得比他这个父母双亡来历不明的孤儿还惨。
他唏嘘的同时又生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怜惜,甚至有时也会想,长得这么好看还不如当个公主,至少不必过得这么辛苦,他还特别爷们地幻想过,若成钰是个小娘儿们,他就要将她娶了护着他一辈子,虽然他自己也是弱不禁风。
皇后的想法他隐约明白,却并没觉得那个皇位有大部分人想得那么诱人,起码他可以感觉到这个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表弟对那个位子并没有什么上进心。
那次他带着成钰一起爬假山,爬到一半听到背后扑通一声,假山另一面是深湖,成钰攀到另一侧之后脚下踏空,直接跌了进去。他懵了一下后就是扯着嗓子叫人——他又不会水,跟着跳下去也只是找死。
后来就是成钰重病将死,是真的快死了,他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朱易坐在他卧房外的台阶上,支着下巴发呆,突然就想起两人偷偷跑进酒醋局偷酒的时候他无意说的一句话:“我宁愿自己五岁那年溺水就没醒过来,当这个皇子真是挺没劲儿的。”那时成钰只有八岁,三年过去,他曾经的那个念头或许仍在脑中盘桓着也说不定。
再后来就是成钰离宫不知去向,他问过皇后姑母,却什么也没问到。
直到承德二十五年秋,皇后突然微服至大将军府,将他叫到慕容氏祠堂,为他讲了慕容氏二十多年来是如何被皇帝压制忌惮,讲了她这些年的筹谋布置。他姓朱,从未进过祠堂,那是第一次,皇后告诉他原来他叫了那么多年的义父便是他的生父,而他的生母是慕容涉平生耻辱,所以他不被允许入族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