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柄剑叫无缺剑,实在太过锋利霸道,我不想在兵刃上占你便宜,便请先出招吧。”
一柄满是裂纹缺口的剑竟然叫无缺剑,一个将死之人却如此咄咄逼人,常青山觉得活得久了有时候什么事都能遇到,这少年既然如此急着寻死,他决定成全他,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出手,他只觉得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他的袍袖忽然无风自鼓起来,身子一晃,已从柜台上跃过,到了少年近前,轻盈的如一只掠过水面的蜻蜓,手臂一抬倏然挥出一拳。
人、妖体质不同,修炼的法门也各异,然而殊途同归,都是以提高自己的真气修为为目的。常青山觉得这少年即便从娘胎里便开始修炼又能有多大本事,和自己几百年的修为相较,怕是经不起自己的一层功力,但是他还是用了三层力,因为他讨厌骄傲自大,他从不托大。
这一拳快如闪电,势夹风雷,整个杂货铺都笼罩在这一拳之下,少年已避无可避,常青山盯着那少年,想看看他临死前眼睛里的绝望和后悔。
少年眼睛里即没绝望也没后悔,反倒更明亮了,因为他没有死,他也没有闪避,而是慢慢的斜劈了一剑,这一剑很慢,慢的仿佛要让时间都静止了,这么慢的一剑当然不能伤人,然而随着这一剑那凌厉的劲风和隐隐的风雷忽然嘎然而止,常青山挥出的拳头也停止不前。
常青山的眼睛里露出了几丝佩服的神色,他没想到这少年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这一剑看似慢吞吞笨拙不堪,其实却是妙到毫巅,所谓大巧不工便是如此。
他心中暗忖:“这少年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说不定又将成为我族的一个大敌,今日能毙了此人,即为我族除一后患,也算对大王有个交代,如此自己死而无憾。”他方才只所以没出全力,一来是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侥幸,倘使真如少年所言,他是偷着前来,说不定人类尚疏于布置,他保存实力还有逃走的希望,毕竟不管人类妖族求生都是本能,二来纵是必死也要多杀几个人类才算够本,所以他不想一上来就使出全力。
此时心意已决,再无顾忌,大喝一声,如万钧雷霆,只震的椽梁摇晃,屋瓦颤动,屋里货物散落一地,再看常青山,身子忽然暴涨了一圈,衣衫条条碎裂,露出了里面虬结的肌肉和暴起的青筋,双拳一上一下齐向那少年轰去。他此时已用足了十层功力,劲力大的惊人,屋中的空气都像要被撑爆了一般,但听的轰然一声,整个屋子都坍塌开来,砖木瓦砾四下乱坠。
常青山自信那少年绝不能抵挡的住自己这全力一击,即便不当场毙命,也必被震得骨断筋折内脏碎裂不可。
如果把这排山倒海的力量比作狂风的话,那么少年便是一只摇曳在狂风中的纸鸢,就在要被这狂风撕的粉碎的刹那,他挥动了手中的无缺剑,常青山只觉一道乌黑的光亮破空而来,这一道光亮宛如来自亘古,它划开了时间,划破虚空,带着无尽的凄凉,仿佛在述说着那岁月长河中的哀伤。
剑招可以闪避,可以招架,哀伤却没法躲闪,常青山只觉一股凉意透彻心肺,他忽然觉得好累,即便是妖族寿元绵长,他也算是到了垂暮之年,虽然心中还有许多不甘,但终归是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于是他颓然坐倒在了残椽断瓦间。
当狂风平息,一切复归平静后,只见那少年拄剑而立,面色惨白,身子不住摇晃,他用尽全身力量勉力站稳脚步,一张嘴吐出好大一口鲜血,鲜血点点洒在了他藏蓝长衫的前襟上,就像是在一张蓝色宣纸上图染了许多鲜红的花朵,他咳嗽了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苦笑道:“不愧是妖族地煞,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