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发现的时候, 已经是他们闹僵的五天后。
那日湖亭, 夫子一言不合就扔狗, 把持盈吓得不轻,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她决定不理他,这一冷落就是五天,听不到他的声音,摸不到他的衣角, 闻不到他身上的气息。持盈终于不能忍受,带着小黄, 摸着回廊柱子跋涉到白行简房门。
“呀, 团团,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冯聊好不容易逃离姜老太公的求婚骚扰,到院子里透透气,就见持盈犹犹豫豫地徘徊在廊下。
“……”被人围观了, 持盈想说自己只是路过, 可这样一来,她就会被原路送回, 情急之下,顾不了矜持,“我、我来找夫子。”
“听说老白挺混账地惹你生气了,干嘛还找他?对付这种人,你就不能主动示好,不然他以后还欺负你,知不知道?来,姐姐教你怎么调/教这种臭脾气的男人。”冯聊上前拉住持盈的手,将她往回带。
持盈被带回十几步后,陡然抽离冯聊的掌控。她目不能视,心却洞悉,方才的直觉有了佐证:“姐姐你这样骂夫子,他都不出来,是不是他不在家?”再往深处想,“可是夫子不在家,你为什么不直接说,而要故意掩饰?是不是有什么要瞒着我?”继续发散,“是不是夫子讨厌了我,离开西京了?我明白了,难怪他要来西京,是觉得我累赘了,要丢下我这个包袱。”
冯聊吃惊地盯着洞悉力与脑补力俱佳的泫然欲泣的少女,挠了挠头:“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并没有得到有力反驳,证明持盈的猜测离真相不远,她无神的眼里沁出眼泪:“夫子果然是嫌弃我的。”就这么简单直接地得出结论。
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悲伤,小黄蹭着她脚边打转,想要安慰主人。
冯聊在心里问候了白行简的八辈祖宗,真是个孽障,不仅对持盈不辞而别,更是无耻威胁冯聊,不许她告诉持盈他的去向,不然他会有一百种办法让冯聊嫁给姜老太公。踩人底线的事情,冯聊相信素来没有好口碑的兰台令绝对干得出来。她别无选择,只好出卖持盈。然而面对被人无情地将一颗心摔成渣的少女,冯聊一片同情与内疚冉冉升起。
“团团表妹,我知道兰台令去了哪里。”乱入一个少年。
冯聊见有人解围,大喜。这少年是持盈表兄,叫齐祯,假如由他透露,那么就不关她的事了。
持盈听见熟悉的声音,暂时收泪,转过湿漉漉的一张脸,急切问:“表兄你知道?”
表妹全心全意都在别的男人身上,齐祯即便意难平,也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兰台令寻找药王谷去了。”
“药王谷?”持盈睁大无神的眼,“真的有药王谷?”
“二伯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药王谷,他书房里藏的画就是地图,兰台令来西京的目的,就是为的药王谷吧。”这些是齐祯自己打听来的秘密。兰台令白行简给他拆台后,他就不服气得很,背地里搞了些调查。
“这么说,是二伯利用夫子去找药王谷!”持盈愤愤不平。
“兰台令利用你和二伯寻找药王谷也说不定。”显然齐祯更相信是这样,少年湛亮的眼里都是对兰台令的不屑,如此精于算计的人,竟得可爱的表妹回护。他发誓要揭穿那人虚伪的面具。
持盈愤愤的神色淡下去,虽然一路来夫子对她的关心不似作伪,但她触不到他的真心,他的真相藏在层层叠叠的山峦之后,与她隔着万水千山,仿佛她一生都无法抵达。他利用她到西京,倒也不是不可能。
倘若她之于他的价值,只在利用之间,那她被弃如敝履,再无价值,才叫人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