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在带着淡淡尘埃和霉味的仓房内里,各种堆砌起来的成卷藤麻纸,桑皮纸、篁竹纸、黄蘖纸、毛头纸等未裁剪过的半成品之间,随着被搬动开的空藤筐,赫然露出掩藏着一个小而精致的空间,以及一个身穿灰不溜秋短褐的粗矮汉子。
只见这名汉子见到被灯光照出来的店主面孔之后,才放下手中的小弩和短刀,用一种不甚客气的声音问道
“确认消息属实了么……”
“已经确认过了,却是那贼主亲自抱在城头上接受万众朝拜的,不知道多少人都亲眼所见的……故而开放了宵禁而令城内外共庆。”
店主有些恭敬和畏惧的开声道
“真是岂有此理,那妖僧既然有后,那贼军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了么?我辈在这儿舍生冒死的继续守下去,又有什么用处呢!”
粗矮汉子不由泄气式的叫骂着随后他就伸手出来接过了店主提来的篮子问道
“可有酒么?”
“有的,有的,今晚好些酒家市肆都开业了,这便是三条街外的老黄居里,估回来的莲白春……”
店主连忙又篮子里掏出一个陶瓶来,又以此摊开了好几个荷叶包,分别裹着米滚肉、醋熏鱼、渍茭笋、焙米果等时令的下酒小菜。然后就被汉子忙不迭的抢过去,敲开泥封灌了一大口,又赤手抓起沾满酱汁的米滚肉填进嘴里,才摆摆手道
“你先去看着门外的吧!我还得想想怎么把消息递出去呢!”
然后,当店主退出去之后却又被叫住道
“待会儿,照例让青娘过来吧”
“晓得了……”
店主闻言不由脸色微变,却又闪过一丝青气之后忍气吞声到然后有些举步蹒跚的走了出去。然而,他并没有出多远,而是就此坐在了仓房门外的藤架下,在月色下一动不动的就像是尊毫无生气的雕像。
直到内里突然传来隐隐的细碎动静,才突然站了起来抵靠在了仓房的门边上,面无表情的听着内里的嘈杂动静越来越大,然后变成了许多东西翻倒的沉闷响声;然后他的脸色也一变再变的直到内里的声响慢慢的减弱下去。
突然间碰的一声,一截刀尖堪堪搽着他的耳旁穿透门板而出,然后又变成了激烈的撞击感;然而哪怕耳边流血不止的店主,却是愈发坚定的用身体死死顶住了仓房的门板,任由隐约的嘶声叫骂和几次三番的撞击也始终不为所动。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内里的动静终于消停了下来,店主的身体才缓缓的脱力滑倒下来。然后,他有些手臂颤颤的打开了仓房的门户,刹那间一具僵硬的尸体几乎是抵靠在门板上滑落了出来。
只是原本那个粗矮汉子依然是面目狰狞,而口鼻溢血和沾满呕吐物的模样,显然他在发现自己被下了药之后,进行了自救和挣扎,但是还是没有能够逃过这一场灾厄。然后,店主才抬起僵直的尸体,而向着内里重新拖了进去。
片刻之后,他看着仓房里被打翻的灯油,却是在蔓延开来的火光照耀之下,露出了某种的如释重负解脱感。却又庆幸了起来,要感谢太平军在城下坊持续进行的灭鼠运动,让作为街坊牵头人的他,在日积月累侥幸扣吧得了足够分量的用药。
待到渐渐升腾而起的火光已然难以遮掩之后,他才冲出门去嘶声叫喊了起来“走水了……走水了……”。
又过了几个时辰之后的天色渐渐放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