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田野茂盛,各地都在晒麦,空气里满是甜腻的气息,人们有条不紊的准备着下一季的播种,东平府的土地看起来确实比史进家的要肥沃一些。史进好奇的问:“不是说东平府到处都是饥民么?怎么一个没看见。”
众人大笑,有一个庄汉说:“刚刚夏收过,还没有饥民,三两个月以后,就有了。”
“为什么?”
“你看,”庄汉指了一下远处,一群穿的花花绿绿的衙役,个个手拿水火棍,腰里别着铁链,赶着十来辆车儿,“这些是衙门里收租的。”,史进看着这些车,上面的篦子张着血盆大口,也不知道地里的麦子能不能填满。走了不一会,又是一队人,像是庄汉,手里也拿着绳索棍棒,簇拥着一个老头,身着绿罗袍,手拿一个账本,后面也跟了七八两车儿,“这次是地主家收租的。”
史进有些吃惊,自家庄上也交过公粮,却从没有这么大的阵势,官差每次只来两三人,装满三口大瓮就走,也不拿兵器。至于收租的地主更没见过,史大就是庄主,从不去收租,谁家要是送来就要,不送,史大也不提。
史进有些担忧:“爸爸,乡亲们会挨打么?”
史大摸摸儿子的头:“现在不会,毕竟夏收刚过,”随即又叹了口气,“看这收法,怕是挨不到秋收就得青黄不接了。那时候,收租的就会打人,路上逃荒的人也就多了。”
这时候,史大的车队,看到一个妇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颗一颗捡地上遗落的麦穗,偶尔能抠出几粒秕谷,就拿衣服兜住,也不知道拾了多久,衣服上不过积了一捧麦子,虽然八年没见,史大一下就认出,这是东平府那个卖女不成的疯妇,身边没有孩子,看来不是饿死就是卖掉了。史大心如刀割,其实他不知道,那天他散给饥民的银两随后就被官差收走,要不就按史大同伙论处,那个疯乞丐就是拿不出钱来,稀里糊涂被杀头了。史大下了马,朝那疯妇走去,疯妇也是认识他的,不知为何,看到史大撒腿就跑,也不顾捡来的麦子,史大追了几步停下,那疯妇也停下,蹲身藏在一丛灌木后面,像是受了惊吓,比八年前疯的更严重了。史大也没跟过去,在地上放了几张干饼,拿一小颗碎银压住,转身回了马队。
“那个就是饥民么?”史进问。
史大不置可否,长叹一声说道:“要是当年我再果断一些,你可能就有两个姑姑了。”史大现在还能回想起疯妇怀里那个孩子的样子,约莫两三岁,腿上屁股上长着一片褥疮,睡得很安详。
就这样车队继续赶路,遇到两三股土匪,身手只能说尚可,人数也不多,史大指挥十来个庄客,人又壮,刀也锋利,杀的土匪屁滚尿流,史大也不非要伤人性命,逃跑的绝不追,投降的就地放走。
史大没有在东平府多做停留,甚至没有进府城,连夜赶路,又用四天穿过华州,进入大名府辖下。
一进大名府,光景就大为不同了,人流熙熙攘攘,沿途叫卖不绝,史进脸上的笑也多了起来,史进一行人好容易休息,在一个茶摊驻足,这个茶摊就是史大辞去军职,和兄弟们话别的场所,茶摊伙计稀稀拉拉长了胡子,摊上还多了一个妇人并一对小孩。一见史大就喊:“大官人回来了。”
史大笑盈盈的下马,招呼众人坐下,史进也跟下来,伙计问:“这位是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