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城墙、逼仄的格局、再加上人畜混杂的环境,无论怎么看,都难以匹配其一国之都的地位。
尤其时值隆冬、年关将近,城中的女真人大多猫在家里,那街上往来奔走艰辛谋生的,反以汉家儿郎和高丽人居多。
这葛衣麻衫、束发右衽的,乍一看,竟与关内县城无异。
不过每每道左相逢,互相打量一下那衣不遮体、靴不避寒、面有刺青的窘况,悲戚无助之心,却又远胜关内多矣。
当然,城中奔走的汉人,也非个个都如此窘迫,其中不乏一些衣着光鲜、神宁气足之辈。
只是众人对这等货色,却是避之唯恐不及,远远绕开之后,多半还要不耻的唾骂上几句。
姚安民眼下受到的,正是这般待遇。
但与那些早已做惯了包衣奴才的人不同,姚安民对此却是大为光火。
若非急着回去商议要事,说不得便要揪住几个奴民,提起砂锅大的拳头理论一番了。
这一路憋着闷气回到下处,姚安民手头上难免有些没轻没重,直将那门板砸了个山响。
就听得里面铛啷啷作响,也不知多少刀剑出鞘,紧接着有人贴在门后道“天上换玉皇,地下换阎王。”
“心中有白莲,保我好家园”
姚安民粗生恶气的应了,又道“是我,姚安民。”
屋内却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启了房门。
不等那房门开圆了,姚安民便迫不及挤了进去,四下里张望了两眼,认准正中一位老者躬身禀报道“薛副教主,出大事了我今儿刚把那两支火枪送过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女真人就先透了口风,说是狗皇帝派了使者来建州,约莫是要与女真人罢兵修好”
顿了顿,又咬牙切齿的道“我还听说,狗皇帝派来的使者不是别人,正是那姓孙的狗贼”
一听这话,周遭的好汉们尽皆哗然变色。
作为白莲教派出的结盟使者,他们在这建州城里,已经蹉跎了月余光景,却一直没能得到女真人确切的答复。
原本以为,女真人是对白莲教的实力有所怀疑,所以薛副教主还让人千方百计的,从山海关弄了两柄新式火枪回来,想要当作白莲教软实力的明证。
哪曾想两支火枪换回来的,竟是这般消息
薛副教主虽未开口,却也禁不住怒形于色,默然半晌,他又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富态文士,满眼的探究征询之色。
那文士则是先环视了一周,等到众人的咒骂声稍稍减弱,这才正色道“依我看,这对咱们来说反倒是一个机会,如果咱们能趁机除掉狗皇帝的使者,那朝廷和女真人就再也没有转圜”
“说的轻巧”
人群中忽然有人哂道“那可是孙绍宗,尸山血海里七进七出的主儿就咱们这十几个人,都填进去怕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呢”
周遭虽没人响应,可看脸上却都不乏惧意。
自从副教主葛谵率领精锐人马,到京城寻找转世圣女,却被孙绍宗顺藤摸瓜,一窝端了个干净之后,白莲教就将他列为了重点关注对象。
因此对于孙绍宗在五溪州大杀特杀的事迹,白莲教的中上层骨干,知道的甚至比朝廷还仔细些。
而即便再怎么桀骜的人,面对这等千军辟易的杀神,也难免生出难以力敌的念头。
那富态书生又环视了周遭一圈,原本还想贬损孙绍宗几句,提振一下大家的士气,可看那一个个惴惴不安的,怕是未必能有什么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