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不知道为什么,天上的月亮竟然比平日里更圆了几分,照在她脸上的月光也更亮了些,此时此刻看起来,倒像是个不错的玩笑。
一片竹叶被一阵忽然猛烈起来的夜风刮落,划过赫燕霞的脸颊,在皮肤上留下一到几乎微不可见的小口子。
没有流血,伤口也不深,只是浅浅在脸上留下一道印子,也许只要再过三两天就会消失。
一片黑云被风吹着挡住了月亮,本来还有零星月光透过竹叶撒下的竹林里,瞬间没有了光,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
等到那一片云被风吹走的时候,伫立在竹林里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穆紫杉从那座宅院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拦着她。
曾经在她屋子边上层层把守的护卫不见了。
曾经躲在暗处监视她的影子也不见了。
曾经层层防备的琼英宫的地盘,此时却像是来去自如的地方。
穆紫杉穿着一身布衣离开,没有带走任何东西,身无分文,手无寸铁,手里只有一个普普通通毫无用处的白玉盒子。
穆紫杉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回到师门。
她身上没有带一分钱,所以没法住店,也没法买吃的。
而她也不想去求助任何跟师门有关的地方或是江湖人士,只是暂时不希望任何人得知自己的消息。
好在她还有一身功夫,所以一路上在山林里打野味,吃野果,在山泉中洗澡,自己生火取暖睡觉,不知不觉就一个人走了大半个月,自由快活得像是一个无拘无束的野人。
如果不是胸口隐隐发作的刺痛,她几乎觉得自己能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
偶尔她在山林里猎到了野兽,也会拿着兽皮去沿途的小城镇上卖了换点钱,找个没人光顾的小客栈,吃两个小菜,洗一个热水澡,偶尔再听听这一路的趣事八卦。
这一路上,她也偶尔会听到一些似真似假的关于赫燕霞的传闻。
有人说近来魔教琼英宫死了很多人,好像是那个宫主发了疯似的乱杀人,只差点没把自己身边所有亲信都杀干净。
也有人说那魔人赫燕霞最近又抢了好些青楼的花魁,大家的闺秀,风骚的寡妇锁在琼英宫里,整日过着那淫◆糜不堪的生活,天天酒池肉林,过得比暴君还快活。
还有人说,那个心狠手辣的琼英宫宫主,死在了自己哪个仇家的手上。
有人把她死前如何受尽折磨的场景细细描摹了一遍,每每说到她如何痛苦不堪之时,就有许多好事的路人拍手称好。
而她最后的结局,也堪当得上这一世恶人的罪名,听说她的尸身被人砍成了好几百块,扔在了她宅院后的竹林里,新鲜的肉块被猫狗和野兽叼走,腐臭的肉块成了蚂蚁虫蛇的点心,最后剩下的残渣融进了黑沉沉的土里。
穆紫杉拿前些天卖兽皮换来的钱买了几两劣酒喝着,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突然忍受不住跑去屋后的茅房里吐了起来,只吐到肠胃翻滚,肚子里什么都不剩。
也不知是因为故事太恶心,还是她体内的东西已经快要噬尽她的性命。
等到她吐完了回到饭桌时,邻座的客人还会笑她胆子太小,一个大男人,却连这样的故事都听不得。
一路停停走走,又这样走了小半月,穆紫杉终于回到了天禹门的地界。
她还没来得及再跑去哪家小店放松一下,就已经被师门的人找到了。
在跟着师门的人上山时,穆紫杉想,这一路的旅程好像终于是结束了。
这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