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海棠在将人送走后,平静地坐在妆奁前打开胭脂盒,遮盖脸上的那些伤。
然而无论脂粉施得有多厚,嘴角的血痕依然清晰可见。
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再登台,也没有挂牌接客,对外谎称是病了,实际上也的确是在养伤。但直到伤好,她仍旧提不起兴致,整日整日地对着镜子发呆。
像是魔障了似的,连着好几天不吃不喝。
直到某天夜里,她忽然梦靥里起身,提笔写了封信。
我想离开这儿。
她说。
信放在花盆下,照例隔了几日被人取走,但从此再无回应。
就像是石沉大海,杳无消息。
慕容海棠静下心平息调整了半月,心绪也逐渐恢复过来。
她是自己想通的。
教坊司中的官妓,若要赎身必得朝廷下文书批复才行,否则就算抱着大把银子也出不去,她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现实,也觉得自己那封信的要求或许过于苛刻,太难为人,他一时半刻束手无策也在情理之中。
就在慕容海棠准备重新振作打算再排一首歌舞给他传信时,立夏的晚上,教坊里的大火骤然袭来。
她在睡梦中被一个人大力拽起,罩上外袍趁着夜色狂奔,在身边无数的“救火”声,和背后耀眼的火光里冲出了教坊司如山般的高墙。
夜风吹起衣摆,沿途的海棠花纷飞如雪,铺了一地的锦绣缠绵。
饶是那人甚么也没说,慕容海棠却发现自己竟知道他是谁,没有意外,没有惊讶,一切顺理成章地自然。
城郊的土坡上,老树笔直的生长,他将她抱下马,小道尽头停着一架不起眼的车。
“你现在自由了。”他颔首示意不远处的马车,“想去哪里都可以。”
和预料中的一样,他的声音清朗温和,说不出的好听。
慕容海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没有说话,沉默之间,他将她的掌心摊开,放上一包碎银,再轻柔地合上。
手即将抽走的刹那,慕容海棠像是回过神,猛地牵住他衣袖。
“你不和我一起走?”
归鸿明显怔了怔。
她转身来,一字一顿的重复:“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缺少明月的夜晚,他的容貌不甚清晰,但那双星眸却清澈明亮,正定定地与她相视。
安静的四周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慕容海棠等了很久,久到连她自己都快打算放弃的时候,他忽然吻了上来。
和以往她所接过的那些吻不同。
带着温柔,缱绻,还有怜惜。
他笑了笑,将手轻放在她头顶,贴近耳畔,轻声道:“等我。”
“等我。”他说,“明日,我来送君桥接你。”
*
戌时二刻,天已经黑尽了,乐坊里却正值一日里最热闹的时候,饶是在偏远的后院也仍旧能听到歌楼中的新声巧笑与管弦丝竹。
树影在微风中摇曳成姿。
杨晋和闻芊并肩走在悠长的游廊上。
她在一片繁华中开口:“正如你所查到的,棠婆的确就是几十年前从教坊司那场大火里逃走的官妓。”
杨晋颔首:“难怪之前锦衣卫来乐坊查案,会让你们如此紧张。”
闻芊语意不明地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他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还能有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