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历来寡言, 其中未必没有口舌笨拙的缘故。从前在师门内,这个缺陷并不明显, 因为没有人缠着他, 要他说话。那些师弟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被他收拾的跟山芋一样乖巧, 哪个敢在他面前放肆?倒是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却早就不在了。
他来京城三四年,一直独来独往, 别的人碍于神武大将军的凶名, 也不敢与他交好, 大家只道大将军英武冷峻, 不爱说话,却不知,他就是嘴巴笨。
如今眼看还有一年就能离京, 难道这毛病藏不住了?
闫默陷入沉思中。
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 见褚清辉仍不罢休的盯着他,万人阵前从不退缩的大将军, 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若他从小身边有个娇滴滴的小师妹, 便知道此时的心情叫甜蜜的烦恼。可惜, 他师门中别说师妹,便是师娘都没有一个,从上到下一根光棍贯彻到底,连只母蚊子都要绕着上清宗飞。
对于不听话的师弟,打一顿就好,一顿不够,那就两顿。可对于软绵绵的粉团团,他就彻彻底底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褚清辉见他不说话,不由委委屈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很胖吗?”
闫默不知她为何如此执着于胖瘦的问题,想了半天,才说:“我更胖。”
褚清辉听了这话,便去打量他,一面看,一面撇嘴。
在她看来,武教先生哪里胖了?露出来的脸、脖子和手掌,没有一丝多余的肉,看着就硬邦邦的,全是精肉。
照这么一比较,她身上的肉软绵绵的,确实不能和先生对比。她不由忧伤的叹了口气,原来自己真的挺胖的呀。
闫默手头的动作已经完全停下,匕首被他握在手中无意识的翻转。眼下的氛围让他有点坐不住,分明周身察觉不到一点杀气,却让他觉得坐立难安。
褚清辉也不吃糕点了,手肘撑在石桌上,手掌捧着脸蛋,一会儿叹一口气,一会儿又叹一口气。
她没发觉,每叹出一口气,坐在对面的人身体就绷紧一分,到后来,全身筋肉都已经蓄势待发,好似下一刻就要飞奔逃走。
褚清辉哀叹了一阵自己的体态,后来还是见天色不早了,才有气无力的起身告辞。
闫默见她脚步略有几分沉重,背影也不像往常欢快,心中头一次开始质疑,难道他之前说错了?
可是,错在哪里?
“苏苏,我胖吗?”回去路上,褚清辉第三次问紫苏。
紫苏替她打着伞,答案与之前两次一样,“公主一点都不胖,您体态匀称,既不胖,也不会过于瘦弱,正好。”
褚清辉叹了口气,惆怅道:“可是,我飞不起来呀。”
紫苏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道:“奴婢也不会飞呢。”
褚清辉嘟嘟嘴,无意间低头看见自己腰间的香囊,忽然眼前一亮。
她是不会飞,但是她可以让别人带她飞呀!就像这香囊,她自己不会做,自有人替她做。
想通这一点,方才低落的情绪立刻被她抛在脑后,兴匆匆往栖凤宫赶去。
皇帝已经在皇后那儿了,正向皇后询问女儿今日心情如何。
外头宫人传话,话音没落,褚清辉已经踏入内殿,高高兴兴给父皇母后行了一礼。
皇后和皇帝对视一眼,笑着将她招到眼前,抬手拂去头发上的碎雪,“出了什么好事儿,看把你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