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表示什么,进到医院,穿行过走廊上的行军床,径直去了早定好的病房。
唐鹤布置完东西就走了,左忱坐到床沿,要把苏惊生放下。
苏惊生紧勒住她的脖颈。
“……”
左忱平静地说:“苏惊生,放开我。”
苏惊生搂得更紧。
被缠住的感觉并不好,像被内生着骨骼的藤蔓裹挟。左忱有些呼吸困难,她停了停,起身单手锁上病房门。
在小窗看不见的沙发上坐下,她捏住苏惊生的后颈,稍稍用力,又停下。
她说:“我很累苏惊生,我身上脏了,你也脏了,放开我,我要换衣服。”
“……”
房间里一时间没有动静。
片刻过去,缓慢地,枝蔓松动了绑缚,可远没有解开。
左忱不再试图劝说。
她仰头靠着沙发背,姿势慢慢由坐变瘫,手滑下去,松落在苏惊生背上。她无意识地皱眉,深长地吐息着,闭起双眼。
胸前温和的重量和她一同起伏,不同拍的呼吸几近无声。
这是一份何等沉重的静默。
过了一会,藤蔓轻轻解出一根须来,在摸索中弄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又过了一会,它静下来。
一个东西碰触到左忱的唇。她瞬间睁开眼。
是烟嘴。
“……”
“……”
静了良久,左忱张嘴叼住了那根烟。
藤蔓须又迅速缠回了她的颈项。
左忱低头,心中忽然短暂地涌起股陌生情绪。
情绪汇杂起很多过往,一些画面,许多片段,它一时间压过被责任感驱使着的巨大痛苦,凝结出一滴安宁。
左忱看着苏惊生锁骨上的血痂,牙齿咬着烟,低声说:“苏惊生,病房里禁烟。”
把烟拿下来,她说:“放开我吧,我要换衣服。”
苏惊生的胳膊再度缚紧。
鼻端长出口气,左忱平静地说:“苏惊生,你在害怕什么。”
苏惊生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片刻,左忱感受到,紧贴她胸膛的律动变快了。
她没再开口。
左忱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时还是夜里,身上趴着的起伏温暖而沉重。
她睡得浑身疼,眯眼低头,她一眼看到四肢松散的苏惊生。它枕在自己堆叠的毛衣领上,闭着双眼。
大概年少时,外观勃发的生长能够掩盖一切罪恶。
只休养了半个月,伤害就在苏惊生身上,淡化到除了衣服下纵横的伤痕,仅仅外显在淡紫色的唇。
它现在像每一个近六岁的儿童,有纤柔的发,温软的肌肤,和没长开的面孔。
平心而论,它甚至长得比较好看。
但它不像特征明显的男孩,或者女孩。虽然大部分偏向女性,但那终究是一种很难辨别的好看。
看了一会,左忱轻手轻脚地把它托起来,放到病床上。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她发现自己只睡了两个小时。
弯腰捡起沙发上的烟,她从行李中取出件新衣服,悄声换了,阖上门走出住院楼。
把脏毛衣扔进垃圾桶,左忱在花坛边点起烟,拨通一个号码。对面的人接起得很快,明显还没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