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佼见状,更加无地自容了。原本想好的自首的话惭愧地哽在后头,半晌出不了声。
“怎么了?”
她那副自责煎熬的模样让严怀朗心中一软,语气不自觉地放柔许多。
那过分温柔的嗓音让纪向真大惊失色地抬头望过来,却被他冷冷一眼又瞪了回去。
月佼想认错,又怕严怀朗会因此觉得她品行不好,于是颤巍巍抬手指着书上的一行字,迂回婉转地讷讷道:“‘君子可欺之以方’,是什么意思?”
严怀朗想了想,轻声道:“你方才的做法就是。”
为了偷吃瓜子,对他这个君子欺之以方。简而言之,就是耍诈。
他眼角眉梢那隐隐的笑意没藏好,月佼这才明白他根本什么都知道,故意逗自己玩儿呢。
虽然事情追根究底还是她不对,可一想到自己的故作聪明、鬼鬼祟祟、自责后悔、坐立不安……所有蠢样子全被他看在眼里,她就莫名觉得委屈到生气。
气自己为什么不能落落大方地问一句“我可不可以吃”,反而做出那么多蠢事。
她希望自己在他眼里一直是很厉害的,不希望是蠢的啊。
好丢脸。
见她扁着嘴坐回去,委屈巴巴翻书沉默的样子,严怀朗忍住笑,伸手轻轻敲了敲桌面,“我闲着没事剥了这一堆,你帮我吃了吧。”
“不帮。”月佼正满心别扭呢,闻言看也不看他,闷闷拒绝。
哦,是“不帮”,不是“不吃。”
严怀朗不屈不挠地又道:“不是朋友吗?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你、你找我帮忙,”月佼将手中的书重重又翻过一页,满目冷艳地哼道,“可你没有求我。”
对面的纪向真瑟瑟发抖:妖女你就作死吧,还求你?!
他很担心严大人下一刻就会把妖女捏成小肉团子,从车窗扔出去抛尸荒野。
然而严怀朗的的反应完全出乎纪向真的意料。
严怀朗轻咳一声,又冷冷一记眼刀朝纪向真迎面飞去,吓得他连忙又拿书挡脸。
确定纪向真不敢再偷窥后,严怀朗才轻轻碰了碰月佼的手肘。
见她气嘟嘟扭头看过来,他眼中噙了温柔得能让人化掉的笑意,伸出修长两指在桌面屈成跪姿,以口形无声道:求你。
原本带着恼意的月佼见状,一个没忍住,咬唇笑出声来。
余光瞥到纪向真那蠢蠢欲动的头颅,月佼慌忙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好吧,看在你人还不错的份上,就帮你这一回了。”
她大概以为自己说这话时的神情是高贵冷艳的。
严怀朗点点头,垂眸翻书,不想让她知道,她那副面红红憋着心满意足偷笑的模样,实在很难冷艳起来。
他以余光注视着身侧那个笑眼弯弯的小姑娘,看她双手合十盯着面前那堆瓜子小山,明明乐不可支,却又不愿被人发现的神情——
他深深以为,松鼠在看到自己的窝里储满冬粮时,大抵也就是这般模样了。
欢欣的月佼并未察觉身侧的人在偷偷注视自己,只是满足地无声喟叹一记后,小心翼翼拈了几颗瓜子肉放进口中。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几颗瓜子的味道和先前不同……莫名有些甜滋滋。
之后,严怀朗满面云淡风轻地边剥瓜子边看书,月佼专心地边吃瓜子边看书,那堆瓜子小山始终如故,许久也没见少。
两人谁都没有再看谁,彼此之间也无过多交谈,可温暖的车厢内却像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蜜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