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睁开眼睛,梅衫衫已明了自己身处何方。
空气中隐隐的消毒水味,身下舒适度永远不对的床垫,不够柔软的被褥……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记忆倒带。
她驾车回转,可能是当天份的霉运终于用光,用自动驾驶顺利地回到了市区。身心俱疲,头晕目眩,她连晚饭都没吃,测过心率吃过药,就径自上楼躺下休息了。晚些时候,保姆做好夜宵来叫她,发现她正发烧……
小时候跟着父亲,不挨打不挨饿就不错了,医院是住不起的,错过了先心病的最佳手术时机。后来动过手术,她的身体仍比常人虚弱,不宜情绪大起大伏,更不宜受刺激。
今天这遭,可以说是非常刺激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
天光大亮,不知今夕何夕;头还有些昏昏沉沉,嗓子干渴得要冒烟,嘴唇细微刺痛,可能是干裂了。她微一转头,赫然发现坐在沙发中,双腿大喇喇架在茶几上,低头玩手机的,是——
“余致远?”
余致远闻声抬头。
“醒了?瑶瑶追魂夺命call,说你要死了。我过来听听你有什么遗言。”他冷哼一声,“行啊你,跟着卫三儿飙车?把齐小二坑到了沟里?终于活腻了,肯高抬贵手,让我丧偶了?”
梅衫衫眨了眨眼睛,朝他勾勾手。
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手上还挂着点滴,缩在被褥中,看起来脆弱又无助。余致远咽下更多的嘲讽,不情不愿地走近。
梅衫衫气若游丝,“我一直很遗憾,这辈子没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如果、如果我真的不行了……”
余致远神情微敛,想说什么,却见她露出了一个堪称慈爱的微笑——
“朕的大清,就交付与你了,老四……”
余致远的脸霎时黑如锅底。朕才是你爸爸!
他恨恨磨牙:“我看你还能再活两个五百年。”
“承你吉言呀。”
祸害遗千年嘛,梅衫衫以此为目标。
见她嘴唇干裂,余致远倒了杯水,纡尊降贵地递到她脸边。听她又要吸管,不耐烦地找了一根,险些没戳她鼻孔里。
梅衫衫乖乖喝水。
门外,余致瑶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会儿,带着迷之微笑,轻手轻脚走开了。
嫂子性格温柔,又那么爱哥哥,她不免有些同情,故而打电话叫来了哥哥。两人外型本就搭对,一个高大成熟,一个清丽娇柔,看哥哥亲手照顾病中的妻子,多么温馨啊!
得想想办法,再多帮她制造些机会……
梅衫衫喝完水,正要阖目静养,又见余致远放下杯子,重新坐回沙发中。
“我不管你是怎么惹上卫三儿的,良心建议,离他远一点。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差点被他害死,当然不是好东西!
梅衫衫咬牙:“‘卫三儿’,是那个卫家的?”
她当时假作恍然,不过是为了降低对方的警惕,其实压根儿没认出人,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副认识她的样子——或许他也看了《画廊》的报道?
余致远点头。
余氏和卫氏是老对头,十年如一日的争市场抢客户夺项目,互相看不惯又弄不死。
论根基,卫氏更加深厚,向来以正统的豪门世家自居。卫老太爷出身黄埔军校,后弃政从商;而余家在卫氏眼中,只是暴发户。
到了第二代,卫老爷子在卫老太爷的一干子女中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