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清楚贺盾的意思,和谈那日亲自出城迎接了杨莜。
杨莜穿了大隋的衣裙服饰,入了长安城踏上故土。
将近二十年的时间,虽物是人非,但依稀能瞧见当年模样,杨莜潸然泪下。
杨广听了贺盾的话,把杨莜当成朋友来对待,便破例不讲究他平日那些离女一丈远的清规戒律,在旁未出声陪了杨莜一段,赐诏圣旨,封杨莜为安国大公主,赐公主府,食邑一千户,地封西蜀富庶之地。
这等赏赐不可谓不丰厚,杨莜错愕,当街跪地推辞不敢受,叩首道,“臣女身受君上重托,未能维系好两国邦交,至使皇上陷入始毕的围劫已是罪该万死,当年相救一则是应当,二则也为自救,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臣女不敢受此皇恩。”
杨莜说着动容,哽咽道,“终其一生,得回故土,探望父母亲人,臣女已然感激不尽了。”
杨广示意后头跟着的铭心把人扶起来,温声道,“这些是你应得的,眼下大隋与突厥关系恶劣,皇后是担心你在突厥被人欺负了去,她的意思是想叫你回来。”
杨广斟酌转述妻子的话,“皇后有言转述于你,堂姐你一生坦坦荡荡,忠信孝义,对得起自己,亦对得起天地,问心无愧堂堂正正,回来长安,或是安然自在,或是和她一道处理内政外务,亦或是经商,或是让百姓们安居乐业,都不失为好的选择。”
杨莜怔然,她怨恨突厥趁火打劫侵扰大隋的百姓,始毕可汗与大隋友好关系已然崩裂,她留在突厥,这几年她对两国邦交不但没用处,反倒被始毕利用狐假虎威威吓其他周边小国。
这里是她的家,她如何不想回来,近日来始毕可汗气怒忧心之下身染重病,倘若死了,她不知又得嫁给哪个茹毛饮血的粗鄙之人,许是始毕的儿子,或是始毕的弟弟,亦或是哪个部族的首领……
杨莜便问道,“往后不再与突厥联婚和亲了么?”
杨广答,“不了,你可以回来。”强国自有人臣服,不强和亲亦枉然。
杨莜默然,似是失落亦是释然。
杨广耐心地等她想清楚,并不催促。
回来,回来她可能要面对很多事,但正如皇帝说的,她堂堂正正,并未对不起谁,能回自己家乡,死也死在自己家乡,落叶归根,是她以往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回来吧,回来重新开始!
杨莜凄惶的目光渐渐坚定,朝杨广问道,“臣女可否见皇后一面。”她怨恨突厥人侵扰大隋边关,且趁火打劫,她并不留恋突厥,亦不想突厥,假虎威越发坐大,能回来,是天赐福恩。
他还想见她呢,杨广回道,“她在江南收拾叛军,不在长安,待她回来,你们自有相见的机会。”
杨莜即愕然又吃惊,随即目光坚定华彩非常,朝杨广叩首行礼道,“臣女想回来,谢过皇上皇后厚恩。”
杨广听她愿意留下,并不意外,只让铭心把人扶起来,温言道,“不必多礼,公主府收拾好了,朕送你一程。”
杨莜起身,亲自从后头的行囊里拿出厚厚一本文书来,献给杨广道,“这是臣女在路上写的,臣女在突厥待了近二十年,对突厥的情况,风俗民俗,地域地理,兵马布置,和周边各个小国的关系来往,以及各个首领部族的关系为人都很清楚,大抵写了一些,希望能帮到皇上,尽臣女的一点心力,以报皇恩。”
杨广接了,许是车马晃动的缘故,字迹十分潦草,但里头详细说了突厥的细况,她身为突厥的可贺敦,有一定权利,但了解清楚到这个程度,定然是用了心。
这样一本文书,对眼下的大隋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