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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鹅肉
要出门,秀才老爷还不忘让福生带上蜜饯罐子,语气温和:“吃了以后,睡前漱漱口,免得坏了牙。”

    福生既羞愧又慌乱,愈发不敢抬起眼来对上秀才老爷的脸。他只讷讷称是,忙不迭退出了正房。出门时,还差点儿被门槛绊了个倒仰。

    亏得他手快,及时抓住了门板。

    小菊立在堂屋里头嗑瓜子,正探头探脑地往正房方向看,一副想要凑近又怕被发现了挨骂的鬼祟模样。她见小叫花退出来就出言打探:“老爷叫你进去做什么?”

    连从不见外男的小姐都没避出来。

    福生心里头正乱糟糟的,分不出心思来敷衍这眼睛珠子骨碌碌转的丫鬟。

    结果小菊眼睛先瞄上了他怀里头抱着的蜜饯罐子,立刻勃然大怒:“好啊,叫你躲着吃独食呢。”

    她日常最爱吃零嘴儿,老爷的萝卜糖她都盯着好久了,到现在也只敢隔三差五趁着打扫房间的机会偷偷吃一块儿。眼下,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叫花居然能独吞了一整罐子。

    小菊看小叫花的眼睛像是在喷火,暗沉沉的晚上都火光冲天。她恶狠狠地甩了把瓜子壳儿,低声咒骂一句:“好你个会摇尾巴的狗东西!”

    说着,她一扭磨盘般的屁股,跟踩了炸雷一样怒气冲天地朝后头的房间去了。

    福生看了看怀里头的蜜饯罐子,下意识地跺了下脚,有心想送回主家老爷房里头去。脚步都抬了,最后还是折回了厢房里头。

    他将蜜饯罐子摆放在床头,少年老成地幽幽地叹了口气,又摸出怀里的那枚铜钱看。这晚月色甚好,白晃晃的,跟老黄埋进土里头的那个晚上一样,亮堂的很。

    厢房里头没有点油灯,只就着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福生也能看清手里的铜钱。他对着不认识的字喃喃自语:“老黄啊老黄,我这饱肚子的好日子怕是要过到了头咯。你高兴啦?得意啦?埋在地底下也能拨弄得我团团转!”

    一个小叫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胆儿肥了,敢拒绝当上门女婿。别说留下来当长工碍眼了,没今晚就赶出门去都是主家出奇的仁义厚道。

    他嘟嘟囔囔地骂自己:“你就这样儿,癞□□也有脸敢嫌弃天鹅肉。”

    也不知道明早叫自己滚蛋时,秀才老爷能不能让他吃饱了肚子再上路。

    福生又连着叹了几口气。这要是被老黄听到了,肯定会训斥他没个孩子样儿。可惜的是,世道艰难,他一个没依没靠的小叫花,哪儿来的好命当个孩子?

    小叫花沮丧不已,难不成自己天生是个颠沛流离的叫花子命?

    他没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志气,就想安生混个肚子饱,睡个暖和觉。老婆孩子什么的,在他这样的年纪还想不到,来的远没有白米饭大馒头暖被窝富有吸引力。

    不过,老黄说了,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才是最安生的好日子。

    啊呸!就是叫老黄这家伙给坑的。什么入赘是吃软饭!他一个小叫花,要不是人家小姐逃采选,连入赘的机会都轮不上。能叫他入赘,他应该磕头烧高香,遥遥地朝不知道名姓的祖宗三叩九拜。行啦,他不当花子啦,他也改了名姓啦,总不会再丢这位老祖宗的人。

    小叫花心里头翻江倒海,脑子中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总之就是愁啊愁,一罐子萝卜糖都压不下的忧。他未老先衰地连着叹了好几口气,居然叹着叹着变成了打呵欠,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梦里头的老黄还是那副臭烘烘的老叫花打扮,一双眼睛照旧跟临死前一样,那么一错不错的,巴巴地看着他,又是焦急又是期待的模样。

    焦急个甚?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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