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翻了椅子。他双颧上常年洇着的两团红,此刻已经紫涨起来,喉咙里那拉破风箱般的声音也愈发急促:“放肆!谁准你们擅闯老夫家宅。”
为首的那人约莫五旬上下,也是含饴弄孙的年纪,然而看着可比秀才老爷壮实多了。他身上没穿襕衫,却也着了簇新的绸衫,瞅上去气派的很。
吕老爷这般动怒,穿绸衫的壮实老爷子却半点儿都没有露出羞愧一类的面色,只朝对方阴测测地一笑,姿态傲慢的很:“老夫身为大梁村村长,有何不可入?既然现下大家伙儿都在,老夫就在此宣布了吧,吕老爷年老无子,由堂侄吕来承嗣。百年之后,这份家私也归吕来所有。”
秀才老爷气得一口气噎在喉咙口,差点儿没直直背过去。他手指头颤抖着指向还在地上奋力挣扎的福生:“老……老夫已为小女招赘,无需任何人承嗣。”
村长面上浮起个轻蔑的笑,眼珠子微微一转,只在福生身上略一沾便移开,活像是怕这小叫花脏了自己的眼一样。他鼻孔里出气:“就这么个东西?”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往福生身上看去,这小叫花即使被两个青壮后生给硬压着,也在拼了老命挣扎。只是他越挣扎,屁股就撅得越高,身上的新郎官喜服大的跟唱戏一样,那乌纱帽也在挣扎间往前倒,扣住了他大半张脸。
吕家宅子里头爆发出一阵痛快的欢笑。原本冷清清的堂屋中,此刻笑语连连,倒是跟堂上贴着的大红喜字相得益彰。小叫花的滑稽样儿让众人看了都快活得很。
“哎哟哟,秀才老爷猪油蒙了心了,不讨老婆生儿子也就算了,居然还找个小叫花子当上门女婿。”
“正经人哪有当上门女婿的,除了花子就是泼皮光棍破落户,要不就是瘸了条腿瞎了只眼睛。”
一阵哄笑声里头,福生昨天听过的公鸭嗓子愈发得意起来:“哎哟,岳丈大人,您老人家早日将秀姐儿许配给小婿,说不定连外孙都抱上了。”
吕大赖子的破锣嗓儿也欢喜的很:“既然红烛已经点上,刚好根生兄弟直接跟我这妹子拜堂就好。”
秀才老爷气得愈发喘不过气儿,连见着外男闯入不得不赶紧避入房内的秀姐儿,都吓得立刻奔出给老父亲拍背顺气。
福生被硬压着啃土,此时也咬牙挣扎说话:“秀才老爷已经招我进了门,我已经入赘。哪有女子嫁两头的道理,你休得污了我媳妇的名声!”
屋子里先是一默,旋即哄堂大笑。村长夫人声音尖利,指着福生拍腿笑:“哎呦呦,毛都没长的东西,也想着做梦睡媳妇了。”
村长等众人笑声渐渐歇下以后,才一声冷笑:“这入赘要去官府过档的,既然没过档,那就不算数。”
转过脸儿,他又屈尊纡贵地扫了狼狈不堪的小叫花一眼:“这两天村里头丢了不少鸡鸭。我们大梁村祖祖辈诶都是干净人,做不出偷鸡摸狗的事儿。肯定是这小叫花手脚不干净。来人啊,把这东西给我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