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便都起身想往余未那里屋走,却被她们姥姥拦了下来,说:“唉,这两天别进去闹她,她正烦着呢。”她们还问:“烦什么?”姥姥答:“唉,大人的事情,你们小人家不要管。——去,去,坐那儿玩去。”
余未就这样一连忍饥受渴了四天,好不容易盼到了,那最后的时刻就快来临了。明天就是那个要她“过个场”的狼狐相亲大会了。大晚上的,她躺在她这小耳房里,又饿得难受,越饿还越睡不着,她觉得她现在唯一能睡过去的可能就是昏死过去。约半个时辰前,她才战簌簌地举臂拿来小铜镜照过了,面颊确是凹陷了不少的,她也安心了。
此刻还未到这狐狸洞里的熄灯时间,还有这漫漫长夜也不知怎么才能熬过去。她现在不太爱动弹,周身乏力,只有肚肠在活跃着,向她索讨粮食与水分,她的大脑在一片恍惑之中,仿佛听见了它们跟她索讨的声音。
而她已经饿得有些晕眩了,仿佛她的躯体与那正忍饥受渴的肚肠是分隔开来的两个部分,她的肚肠此刻是亚非拉难民,哀求她的躯体的好心施舍,而她的躯体却不为所动,仿佛是一个为富不仁的有钱人,明明有物资可以施与他们,可她偏偏不,狠着心肠,心中连一丝哀怜的感情也没有。
就是不给它们吃的。而且她的身体也确实已经饿到麻木了——所以才“不为所动”,真地连点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偏偏这个时候,她的肚肠还要来控诉她,说她怎么怎么坏,仿佛她身体里的它们是一群饥民,不得不反了,于是纷纷要“揭竿而起”,来对抗她这个施行了四日“暴^政”的无良女人。
她见胃和肠子仿佛渐渐绞得厉害了,心中一惊,想着:唉,怕是众怒难犯啊。
所以此刻,她既怕她的肚肠揭竿而起来反抗她,又没有办法真地向它们喂以米粮——最后这关键时刻啊,切记要守住。没有办法可寻了,只能进行精神安抚,她想着先精神安抚着,好歹再忍过了今天晚上,明儿再忍大半日就可以了。等明儿过完场,怎么吃都行,对了,到时还不能忘记问姥姥要丸药来补补。
于是她就开始安抚了,她用她现在浑身唯一能动动的嘴巴进行着对她肠胃的“深情”的安抚——就是哼起了曲子。因为有点虚弱,故而有些“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但她毕竟是一个音乐学院毕业的,此刻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再不成腔调的曲子,哼在她嘴里都是有韵律在的。
而这时正睡在姥姥正房床上的白童与赤芮,在听了里屋传来的这调子后,用已渐渐迷蒙的眼,对视了一会儿后,就渐渐睡沉了过去。她们将这调子当成了“摇篮曲”一般,觉得很好听,除了总觉得有些颤抖,让她们总以为哼的人再哼没几个音就要断气了似的,可是不妨碍她们觉得这从未听过的新鲜曲子是十分好听的。于是,她们听着听着,就带着一种对那仿佛快断气的哼曲者的几丝担忧,就这么睡去了——因为姥姥关照过的,这几天都不可以进里屋玩,说余未在里面忙事情,可具体是什么事情又不肯解释给她们听,所以即便她们为她这快断气的腔调担心着,可还是忍住了没进去看看她怎么了。况且,也确实困了。
又过了许久,三更将阑,外头一轮白苍苍、寒森森的圆月悬在高空中——尽管这天气并不冷。明日就是月中,仲夏的月中,明晚的月会更圆,更白,更寒。它在夏夜里的这个色调,仿佛是要为这带点暑热的北方山里的天气再降降温似的,沁凉如水,洒下来,安抚一下人间的躁动。
明天——其实不止是明天,应该说每月月中的四五天,都本该是狼族中人那方面欲望特别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