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她说了他们的姓名,而余未也跟他们说了她的。
当他们报上姓名时,余未心里想着,当初给这兄弟姐妹几个起名的人一定很爱树,怎么起的名都跟树木有关?
可不知怎的,她暗自想着想着,就忽然想到了那天清晨,那狼山上的某狼带她去小湖边上转转时,扮演成一个“植物学家”时的样子。恍惚之间,忽然有一种往事历历的感觉,那狼的脸竟然在她心里变得那么清晰。
她陡地发现自己竟然在想那狼,她觉得这是不应该有的事。她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怎会莫名其妙回想起他。那狼与她的人生,自她由总管带着逃出来那一刻起,就应该是彻底割裂的了。她逼迫自己回想了一遍那狼的父亲狼首人身时,那种狞恶的面目。
最后,她对自己说:珍爱生命,远离狼群。
她在这破落的宅院里又休养了两天,就觉得自己完全恢复了。她得知人家在她昏迷的几天里,在家中并没有什么闲钱的情况下,还给她请医用药,她心里很过意不去。而且醒来后的这几天里,又是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她更加觉得过意不去。
于是她胸中升起一种动力,简直是一刻都不想闲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干。所以两天之后,她一觉得自己的身体应该完全没问题了,便要出门找活干去了。
早上她喝了一碗薄粥,配上一个馒头,还吃了一只水煮蛋。这家的三妹管长柳在院子里养有几只鸡,那几只鸡还算配合,时常生一些蛋出来供应这家常年吃不上什么肉的人家一些优质的蛋白质,但多寡不定。像是今早,三妹去鸡棚取鸡蛋时,才取了三只,于是将它们煮了后,两只分别给了两个哥哥,还有一只给了余未。
余未都不好意思吃它,而那大哥就说她刚养好病,得吃点东西补补身。五双眼睛盯着她,要她“吃吧吃吧”。但只有大哥、二哥、三妹的眼神是真诚的,而那四弟与五妹则是一边咽着口水,一边附和着哥哥姐姐们,也要她“吃吧吃吧”。
她被这情形弄得很尴尬,又有点无所适从。最后那大哥受不了了,帮她把蛋壳剥了,再递给她,说:“快点吃!吃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磨蹭了。”
她才低着头,将那颗蛋吃了下去,尽量回避四弟管长枞与五妹管长桦的眼神。
她吃完了这餐饭,看天色尚早,便想着在东厢房中坐一会儿,再出门找活干。她先想了想能有什么活是适合她在这个地方做的,想了一圈各式杂役的活计,却不觉得它们适合她做。她倒是肯,可是想必人家也不会收她的——这时代哪家铺子会收一个单身的女人做杂工。
辰时初刻,外头的天已大亮,她虽然心中没底,觉得希望渺茫,可还是硬着头皮出门了。
这是她头一次亲眼见到这座城。她穿过她们宅子现在地处的这条破落后巷,绕行到前面的大街上。
在这个时段,就已经是一副人烟浩穰的样子了。她虽说工作还没有着落,可她莫名地,心一下子定了下来。这城里都是“人味”,与妖山上的味道大不相同,这是让她定心的主要原因。
她此刻身上穿了一身管家兄妹们的娘亲旧时穿过的衣服。她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不是并不避忌穿已过了世的人留下来的衣服的,可她知道现在他们家里物资相当紧缺与匮乏,有得穿已经不错了。她也不想将之前由狼山上穿出来的那一身穿在身上,那衣服料子好,颜色也比较艳丽,好像穿了后并不合乎她现在这种穷困的身份,显得怪怪的。虽说眼下这身衣服可能有些老气,穿在她这年纪的人身上,也有点怪怪的,但总归比那身艳丽的要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