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听之便罢,并未放在心上。
他对庞升的观感是极为复杂的,虽有将才,却为人倨傲,目中无人。少时他曾一心想入军营为国奋战,只是一次演武场上,庞升却毫不留情将他败于马下。他坐于马上,居高临下——你能辅佐你皇兄谋国,却不能取代我统兵,二十年后,或可再论。
此时他十五,庞升而立。
那时他便不屑于他的狂妄,及至之后听闻他拥兵自重,更不觉奇。故而,初时听闻皇兄将他女儿赐婚于他,他第一个便是皱起了眉。所谓成见,便是根深蒂固。
只是虽然听闻庞升拥兵自重几次抗旨不尊,他却始终不曾在意。他虽然不喜庞升的为人,却从未想过他当真会有割据谋反之心。
而此番听闻他回城,他也就是稍作揣思就放到了一边,甚至都未将他和温珑联系起来。
虽然他们是父女,可他总觉得是两不相关的人。
可是现在……
看着已被扶到床上的温珑,盛崇琋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异色。
成婚三日,她骄傲好胜心思难测,他多有不耐,可是归根结底,她也不过是被迫留在引都的一名“质子”。
庞升为释帝心,质女于引都,这事并未昭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他们父女可见的感情深厚,一个不远万里奔回只为送女出嫁,一个举杯同庆人前欢笑、人后却只是惦念遥在远方的父亲。
王爷,我今天很开心……
我想我爹了……
庞谨说她只是不开心时才喝酒,今日她却该是开心时喝酒,只是越开心,也越伤心……
盛崇琋似乎捕捉到了她的一点心事,纯粹的,未经掩饰的,于是看着温珑蹙眉睡去的脸,他的心上终究又生出了一些软。
……
温珑醒来时已是天黑,正躺在定王府的婚床上。将醒之时察觉到自己手上抓着什么,等到睁开眼时却看到盛崇琋正从床沿边起身离开。
她有些头疼,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便只是由着他离开,自己揉着头让留香扶着坐起。
“小姐,您喝醉了。”留香见她似乎疑惑,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温珑点点头,她已然猜出自己是喝醉了,却没想到会醉的这般厉害。上一刻的记忆还是在庞府用膳,那时还是在中午时候,现在却已是烛火燃烧天色黑透,期间发生了什么,她毫无知觉。
“小姐,刚才王爷一直坐在这陪着您,”留香想着,又小声说道。她看出了自家小姐不开心,便想着说出这些,小姐应该能开心些。
温珑听着,倒是有些疑惑。
留香便将她醉酒后的事说了出来。
新妇回门,日落前得归,温珑在庞府歇了一个时辰后,还是被扶着坐进了马车,而从始至终,一直是盛崇琋陪着,因为温珑醉倒,却紧握着他的手不愿松开。及至回到王府,盛崇琋抱她回房,她依然紧攥着他不肯撒手,他便也当真随她去,只由她握着手坐在一旁陪着。而这一陪,便是到现在。
温珑听她说完,不禁看向自己的手,他一直由她握着?然后,一直陪在身旁?
半梦半醒间似乎感觉到手里攥着什么,却没想到倒是他的手。
温珑有些怔忪,转而却又笑了。
犹记得今日初到庞府时她牵住他的手他还极为抗拒,没想到到现在他硬是让自己攥了几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