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拔下耳塞转头,绽放笑容,“早。”
向也自言自语,“听得到的啊……”
“我只有四十几,又没耳背。我还是广场舞领队呢。”吴妈呵呵笑着把抹布当手帕转了一轮,摆了一个白鹤展翅造型,“看不出吧。”
向也诚实道:“看不出。”
吴妈继续擦桌子。
向也没话找话,“吴妈,你天天塞耳机听的什么呢?”
这一问不妙,吴妈又来了兴致,两只耳机递到他眼前,“你要不要听听,很好听的。”
向也却之不恭,只好接过。原以为是什么佛教念经音乐,恰好碰上高|潮,清悦的女高音震得他眼皮跳了跳。
“踏平了山路唱山歌,
撒开了渔网唱渔歌,
唱起那牧歌牛羊多呀,
嘿——
多过了天上的群星座座。”
吴妈热切地问:“怎么样,很好听吧?”
向也把耳机还给她,由衷道:“好听。”
“你们那山歌不是听出名的吗,会不会来两段?”
“……我五语不全。”
吴妈塞回耳机咯咯笑,笑容丰盛倒跟曾有良是一路的,“我还以为你们那出来的人都能歌善舞的呢。”
向也失笑,想起三年前和陶燕坤在舞台后方守开幕曲时,听到的会是这首曾红遍大江南北的民歌,与一身朋克气场的陶燕坤相悖千里。
当时向也的震惊昭然脸上,陶燕坤问他怎么了。
“想不到会是我们学校的起床音乐……”
“五一劳动节的晚会,当然用劳动人喜欢的歌。你以为我只做摇滚、朋克你们觉得听起来比较酷的舞台吗,这是工作,我得养活下面一票人,不是所有项目都能由着自己任性。”
最后似乎说了句“你还小,再过几年读完大学出来工作就懂了”,向也气嗷嗷地说自己成年了,不小了。
那台晚会不是她主控,陶燕坤只是监督,她拿着奶茶杯冰了一下他胳膊,不客气回击:“比我小六岁,永远小。”
在向也猜测她现在的职业时,陶燕坤宣布上午去丽枣湖钓鱼。
她的座驾是一辆低调的暗红色凯迪拉克,向也把竿包和钓鱼椅搬进后备箱,将车倒出来。
陶燕坤依旧戴上墨镜,穿平底短靴和修身牛仔裤,还是那件淡蓝色外套。她在大门口一甩右手,折叠盲杖利落地绷直了。
下巴微仰,嗒嗒敲敲地面。
她有印象门口是个台阶,但忘了深度,一脚下去,踉跄欲倒,刚才甩盲杖的帅气全然没了。
吴妈在后面紧张,“哎坤姐——”
陶燕坤伸掌阻止,“我没事,别过来。”
可也仅有一瞬的滑稽,陶燕坤调整姿态后又鼻孔朝天。
死要面子。
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失明,失明了多久,挤兑时没有半分幸灾乐祸的窃喜,相反是淡淡的惆怅。
以往不到十秒钟的路陶燕坤磨了三分钟,她收好盲杖,理了理衣服和墨镜,发号施令:“出发吧。”
*
正值阳春三月,湖边柳条抽出新叶,鸟语迎春。湖边有民宿,鱼可带走,交点加工费让老板做熟,陶燕坤就是这么打算的。
停车坪离湖还有一段距离,向也背上竿包,腋下夹两张钓鱼椅,陶燕坤也已从副驾座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