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心里头蹿着一团火,烧得他恨不得立刻从衣筐子中跳出去,扑上前跟吕大赖子拼命。然而小叫花乞讨多年,总算有点儿人生阅历。他清楚此刻必须稍安勿躁,只有留得青山在,才不愁没柴烧。这会儿硬拼,他一个块头还不到吕大赖子腰高的小叫花跟秀姐儿这么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小姐,还不够人家一手一个摁死呢。
春秀惴惴不安,吕大赖子此刻已经翻完了橱柜,一无所获,正满脸怒容地趴在地上往床底下寻摸。
他总疑心这个堂叔藏了好大一注钱财,就是不肯老老实实交出来给他翻本儿。呸!把银钱看得比命还重的老家伙。
春秀眼见着吕大赖子离那旧衣筐子越来越近,再看福生裹着的柳叶裙儿拖出来的一角,心跳得像是要从胸口窜出来一样。
她咽了口唾沫,咬着舌尖豁出去了。
小娘子一咬牙,哑着嗓子又哭又喊地抢在前头开了腔:“你还想掘地三尺不成?今儿个家中已经被你翻了个底朝天,债主从灵前排到院子门口,你还想怎样?可怜我的爹爹啊。吕家竟然出了你这么个烂芯子的东西。”
一边哭骂着,春秀一边朝福生使眼色,示意对方赶紧趁着吕大赖子人困在床底下这会儿,速速从窗子里跳出去。窗下的凳子一直没挪位置,此时刚好可以垫脚。
福生小心翼翼地从箩筐里站起身,然后轻手轻脚地踩上床,准备从床上直接挪到凳子上,再翻窗而出。这回要是被吕大赖子堵在了房间里,他才真是走投无路呢。
吕大赖子吃了酒,有些晕晕乎乎的。他又高又壮的一个身子闷在憋仄的床底下,半天没摸到箱笼不说,倒先出了一脑门子的油汗,此刻正气恼得很。这厢再听到秀姐儿又哭又闹,可不是火星子掉进了滚油里头,顿时一团火烧:“哭什么哭,吵什么吵,再闹我立刻提脚卖了你!”
外头的狐朋狗友久等他不出去,听到这一声吼,全都哄笑起来。到底是吕家大爷的少爷,提脚卖家人利落的很。
有人趁机嚷嚷起来:“赖少爷,别找了,你摸不出钱钞来,拿你这妹子抵账就好。”
房里的一双小儿女闻声齐齐变了脸上的颜色。春秀又惊又怒又羞又怕,两只手搅在一起,手指尖都泛白了。福生则是眼睛里头喷着两团火,恨不得烧死这些混账东西。
先前跟着吕大赖子登过几回门,张口闭口自认吕家女婿的公鸭嗓子立刻扯着喉咙喊:“秀姐儿已经许给我了,一女不嫁二夫,我老丈人一早就认了我的。”
发话让拿春秀抵账的那人从鼻孔里喷出了轻蔑的冷笑,自怀中摸出个样式雅致的珠钗,斜着眼睛扫了眼公鸭嗓子:“自古郎有情妾有意,要个情投意合才是正理儿。秀姐儿一早就与我有意,这珠钗就是她予我的定情信物。”
一堆浪荡子闻声全都不怀好意地哄笑起来。
这群人能把灵堂都搅和得乌烟瘴气,在死人眼皮底下吃肉喝酒赌钱,还有什么污言秽语出不了口。这个混喊“陈大你头上绿了”,那个乱叫“胡老三你偷人偷到了嫂子门上了”;而后又一气儿劝着起哄着“哎呀呀,自家兄弟,为个小娘皮打什么打。”
叮叮当当的,堂屋里一阵儿响,里头还夹杂着小菊的尖叫,被唤作陈大的公鸭嗓子气急了要伸拳头揍胡老三。后者也不甘示弱,隔着道门板都能听到他挑衅公鸭嗓子的声音。然后有人轰然倒地,带着凳子掼在地上发出巨响,房中的人又听到梁三婶子的怒斥:“摔坏了凳子,明儿全给老娘蹲在地上吃流水席。”
那叫胡老三的闲汉一口气闷掉了桌上剩下的黄酒,借着酒劲故意做出歪歪倒倒的样儿往房里头撞,口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