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蹲下还没来得及喘匀气,外头院子的灯火便亮了起来,窗户上印下了黑黢黢的影子。一群闲汉提着马灯,呼呼喝喝地地走过,个个嘴里都是骂骂咧咧。
“妈的,这狗东西!太岁头上也敢动土,装神弄鬼到我们兄弟面前来了。等揪出来,我非剁碎了他丢去喂狗不可!”
旁边有人轻笑:“行了吧,赵老四,你还是躲在我们兄弟后头吧。别秀才老爷真显灵,你也跟吕大赖子一样吓尿了裤子。啧啧,要是狐狸精再挠破了你的脸可怎生是好?”
外头响起那赵老四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害怕来着?老子钻坟堆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柴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挑高了的马灯底下露出了一张凶神恶煞的壮汉脸,脸上三道抓痕还在往外头渗着血,肥厚的嘴巴里头冒出来的说话声活像是打雷:“我赵老四就是被鬼吓大的。”
福生惊恐地躲在稻草后头,一动不敢动,死死地捂住嘴脸不敢大声喘气。
只见那人拿起了叉草的叉子就往草垛子上戳,凶狠的脸在晃悠悠的马灯下愈发阴森鬼魅:“叫我逮着这小子,老子直接蒸了他,也尝尝两脚羊的味儿。据说鲜嫩的很呢。”
福生几乎吓得魂飞魄散,那叉子上冒着寒光,瞧着锋利得很。朝自己当胸来那么一下,他哪里还有小命在。小叫花咬紧了嘴唇,拼命不让自己的身子发抖,生怕一抖起来带动了稻草,就让这叫赵老四的煞才看出了端倪。
眼看着赵老四手持铁叉越来越近,生生就是个索命的黑无常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模样。那提在他手里的马灯,摇摇晃晃的,也成了漂浮在黄泉路上引渡的灯笼。福生恐慌到了极点,反生出拼死一搏的心。他小心捏紧了手里头的裁纸刀,死死咬着牙。准备等赵老四一靠近,他就一刀抹上对方的脖子。
被发现了逮到就是个死字。
福生知道两脚羊。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老瘦男子廋词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为‘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
总而言之,就是人吃人。饥荒的时候是没法子,不闹饥荒的时候也有人专门寻鲜嫩的女子跟小儿当菜吃。
既然如此,他还不如放开手拼命挣一回。要真杀了赵老四,即使被当场捉住了也够本了。闹出这样的人命案,县太爷总该派人下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纵使贱命一条,叫花子洒出来的血也得是烫的。
福生身子绷紧,眼睛瞪得死大,从稻草的间隙里头朝外仔细看赵老四的方位,寻找最合适的动手时机。
赵老四手上钢叉乱舞,喉咙里呼呼喝喝,脖子上的青筋也随着他的话音一抖一动。
福生弓着身子,半眯起眼睛。
柴房门“咚” 的一声响,又闯进来一个人。夜风迫不及待地自门口朝里面钻,寒气逼人得连挡在身前的大捆稻草都挡不住。小叫花整个人也跌进了这森森寒意中,捏着裁纸刀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眼前,柴房里立着两个壮汉,人人都有他两个高两个壮。他想拼命都没有两条命去拼。
赵老四见了来人大喜,转头招呼同伴:“正好,咱们兄弟一人一边,把这柴房翻个底朝天,连只耗子都别放过。”
那人走上前直接一巴掌拍到赵老四的脑袋上:“翻你的头,翻什么翻!柴房里是有金银细软还是宝钞啊?!我一转头就不见了你这憨货。没看到大家伙儿都往后院跑嚒。”
赵老四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