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抓紧了天光大亮前最后一点时间,连奔带跑地寻到了地窖的入口处。不想地窖的扶梯经年无人用,已经腐朽不堪,差点儿没让福生一脚踏空了摔下去。秀姐儿一咬牙站起了身:“你躲好了。我拿麻绳过来,你绑在腰上小心下去。”
福生正要喊春秀回来,小娘子已经脚步利落地跑开了。小叫花怕的厉害,一颗心却忍不住春寒陡峭里生出点儿暖意来。他下意识地捏了捏贴肉藏着的那枚铜钱,小声念叨了一句:“老黄,这个小姐跟你的那个不一样。”
她还要给他做袜子呢。
福生赤脚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都不觉得有多冷了。秀姐儿要拿自己的帕子给他裹脚,他舍不得。那样的好帕子,上头还带着梅花香呢,哪里能够踩在臭烘烘的脚底下。
小叫花晕晕乎乎的,摸了摸绑在自己腰间的褡裢。那一颗松子糖的甜味一直钻到了心尖。他听到了脚步声响,忙不迭兴冲冲要往外头奔;脚都抬起来了,又觉着声响不对,赶紧缩回了头。
隔着几株枝叶繁盛的花树,小菊说话的声音远远传来,像是漏风,也不知道是不是叫吕大赖子打掉了牙齿。她哭哭啼啼地表着忠心:“我是担心少爷的安危,忍不住去看了眼少爷。谁知道那贱蹄子就这么跑了。”
话音没落,那头又传来“啪”的一声响。大约是吕大赖子动了手,那丫鬟哭哭啼啼的:“少爷,你打我作甚,明明是那贱蹄子耐不住,不知道跑哪儿去勾搭人。”
吕大赖子声音跟炸雷一样:“看个人都看不好。老子卖了你个没用的小娼妇。”
胡老三说起话来一如以往的阴测测:“你家小娘子倒是个能耐人。”
能耐人春秀跑得幕篱都要飞了,她中途差点儿跟胡老三他们一行撞上,只能绕了道儿躲。她那一身幕篱跟裹了蚊帐一样,村里人没见过这稀罕。结果小娘子找了回麻绳,又闹出了女鬼作祟的故事。整个宅子里头各处都是人心惶惶。
春秀上气不接下气地将麻绳递给福生:“快,赶紧下地窖。”
福生看了眼黑黢黢的地窖,皱起了眉,转头唤春秀:“把你脚上的木屐脱给我穿。”
胡老三一行人来的极快,小菊挨了顿打,鼻青眼肿的反倒是眼睛愈发好使了。她一眼瞧见身着幕篱的人就嚷嚷开来:“好啊,果然是你个贱蹄子,什么夫人显灵了,闹了女鬼,全是你在装神弄鬼!”
被逮了个正着的人抖得跟筛糠一样。原本小娘子正费劲吧唧地努力将平常挡着地窖入口的一块青石板挪回去,此刻也松了手,慌慌张张企图拿身子挡住地窖的入口。
胡老三脖子上裹着帕子,白棉布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愈发阴森鬼魅。他朝身着孝服,外头罩着幕篱的小娘子露出个阴测测的笑来,不怀好意道:“小娘子这般辛苦,可要小生搭把手?”
小娘子显是被吓怕了,慌里慌张地跳起身,嗓子哑得厉害,哆哆嗦嗦的声音活像蚊子哼:“爹爹显灵了。”
这虚张声势的样儿哪里吓得了胡老三。他冷笑一声,直接将人推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黑黢黢的地窖猛瞧。
小娘子又怒又怕,想要阻止胡老三继续看下去,又不敢碰到外男的身子,光急得团团转,嘴里“啊啊啊”的说不出个囫囵话。
小菊倒是难得灵光乍现,拍着手嚷嚷起来:“地窖,对了,这是夫人在的时候用来存东西的地窖。那鬼东西肯定是藏在里面!”
小娘子死命想要拦住胡老三,不让他下去;后者不怀好意地伸出手来想要摸她的脸,吓得小娘子慌不迭地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