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她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
现在地窖里头闹女鬼,大家都不敢近身。可她不怕,等晚上众人散去,她就去搬开青石块放福生出来。也不晓得胡老三摔得怎么样,福生一个人在地窖底下会不会吃亏。
春秀看着笸箩里头做了一半的袜子,咬了咬牙。等天一黑,她就赶紧做好了袜子。待到夜深了,她再寻机会出正房,将福生给救出来。
哪知道她这头才稍微放下点儿对福生的担心,那一边爹爹的丧事又起了波澜。隔了条河的陆家庄来了几个年轻后生,要将秀才老爷的棺材抬走。原来前儿夜里,吕大赖子不仅输光了一百亩水田,还将吕秀才的楠木棺材也易了主。
秀姐儿哭着大骂吕大赖子:“你就是成心逼死我爹爹,你们是故意害死我爹爹的。”
陆家庄的后生手一挥,沉下了脸:“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小娘子你莫哭闹。你兄长既然将棺材输给我们了,那我们来抬走棺材上哪儿说都不能算没理。况且,我们兄弟还特意抬了柳木板材来。要是你兄长再将这柳木棺材输掉了,我们就没法子了。”
秀姐儿眼前发黑,他爹斯文了一辈子,不得好死,连死了以后都不得安生。为人子女者,爹娘都被逼到了这份上,秀才小娘子也顾不得女儿家的斯文了。她抓起把剪刀就往灵棚跑,谁敢碰她爹的棺材,她就血溅当场。看这沾了血的棺材,到底还吉不吉利!
一群人没能反应过来这吕家小娘子到底想干嘛,眼睁睁地就看着秀姐儿飞奔去了灵堂。梁三婶子念头转的最快,一拍大腿道:“不好!小娘子不是要一头碰死在棺木上吧。”
陆家庄的后生们吃了一惊。这要是碰死了人,棺材可就沾了晦气。一堆人连忙跟在后面追。
春秀取的是小道,三赶两赶就奔到了灵棚里头。她飞身扑在棺材上头,哭得不能自已:“怎么就这么难呢,逼死了我爹还不够嚒?”
福生闷在棺材里头有好几柱香的功夫了,这会儿已经快要憋死了。他先前还拼命地拿身体撞棺材盖子,企图破棺而出。眼下早就头晕眼花,没了半点儿力气。可惜裁纸刀是个钝口,他挖了半天,都没能挖出个洞来透气。
脑子里头有个声音在安慰他,行啦!好歹是死在楠木棺材里头。你没听那赵老四多羡慕这上好的楠木棺材嚒。另一个声音却在拍桌子指天骂地,谁羡慕谁自个儿睡去!他双脚搓了搓光脚板,他连双好袜子都没穿上呢。秀姐儿原本说今晚就做好了新袜子给他。
听到外头那嘤嘤的哭声时,小叫花满心悲哀,他真的快死了,这会儿连秀姐儿的声音都听到了。他努力喘了口气,也不知道说给谁听:“以后你可别再哭了。你胆大一点,自己去找宋伯伯。唉,你这样的,走在路上就叫人拍花子迷晕了。”
春秀一怔,赶紧将耳朵贴在棺材板上,里头窸窸窣窣地似乎有人声。她慌忙抹了把脸,试探着“喵”了一声。
小叫花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听到这一声哑哑的小奶猫叫,他不由自主露出了个笑来,回了一声“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