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云素来如春风般和煦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薄怒:“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魏晋名士扪虱而谈,王仲宣好驴鸣,阮咸晒衣,率真自然,千古流传,何况小小一杯水,华衣锦食、箪食瓢饮皆不过是果腹蔽体之物,有何高下之分?”
语毕,他拿过婢女手中的漱口水仰头一饮而尽。
俞四姑娘和宛大姑娘的脸刷地一下涨得通红,比之韩月影刚才更甚,两人皆羞愧地垂下了头。
她们鄙夷韩月影一个孤女没教养,又何尝不是在显示她们的没教养,就如刚才贺青云所做,一杯温开水,既能漱口,也能解渴,何谈高低贵贱。
贺婉婉见势不对,轻轻拉了一下贺青云的袖子,忙支开了他:“大哥快去看看小月,我在这里替你招待诸位姐妹。”
再让他待在这里,只怕以后几位表姑娘都要羞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贺青云也知道自己今天说的话重了一些,看了她一眼,放缓语气,感激地说:“那你劳烦你替我招待诸位妹妹了。”
说完,他大踏步走出了茶寮。
但经过这一出,大家如何还有赏梅品尝的心思,没坐一会儿,便相继提出告辞。
贺婉婉温和有礼地把几位姑娘给送出了门,然后在书房找到了一脸郁闷的贺青云。
“小月怎么样了?”贺婉婉问道。
贺青云摇摇头:“她恐怕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我。”
贺婉婉难得见这位素来春风得意的大哥发愁,有些想笑,但一想到今日之事,她又笑不出来。顿了一下,她隐晦地说:“大哥,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
贺青云也后悔了,苦笑道:“是我思虑不周,忘了小月从小到大生长的环境与我们不同,我娘最近一直生病,也没个人教导她。”
贺婉婉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人的行为习惯绝非一夕一日就能养成和改变。小月前面十几年的岁月接触的人三教九流,许多习惯和观念已经形成,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小月肯定很难过,大哥去看看她吧。”贺婉婉温和地劝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也只有贺青云出面比较合适。
贺青云从椅子中坐了起来,吐出一口浊气,吩咐小厨房做了几样韩月影喜欢的小点心,准备带过去哄哄她。
***
这厢韩月影确实很伤心,未免被贺夫人和桑妪瞧出端倪,她寻了个借口,连夏兰都没带就溜出了门。
京城繁华,哪怕是大雪天,街上也有不少人,甚至许多小摊小贩都没歇业。她拢了拢袖子,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转,走了半天,不知不觉到了昌明书社门口。
韩月影吸了吸红红的鼻子,抬起头望着在雪色下昌明书社泛着光的四个大字,心里闷闷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也不知站了多久,忽然一道惊讶中透着喜悦的声音从她上方响起:“真巧,韩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韩月影的目光下移,很快便瞧见了站在书社门口石阶上,一身雪衣,面容温和的褚孟然。
“二公子,别来无恙。”韩月影扯了一下嘴角。
褚孟然见她眼眶红红的,小嘴冻得发青,神情中闪过一抹讶异,随后笑盈盈地说:“我正闲得无聊,韩姑娘可否进来陪我喝一杯茶?”
韩月影知道书社后院还有一处半开的院子,跟茶楼有些相似,那里提供桌椅热茶以及一些小点心,不少家资相对丰厚的读书人都喜欢捧着书在那儿坐一坐。久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