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无头鬼前面,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曾出现于很多人梦境中的鬼怪。
不似第一次见面时的狂躁, 此刻在地藏王咒语的控制下, 失去了头颅的战神只是麻木地坐在地上, 时而会流泪,时而发呆, 但更多的时候是执念般地重复着报仇的字眼。
老梧说想要救刑天有三个步骤, 地藏王因为金蝉子的缘故, 本就对我有几分照拂, 而现在他也因为乌语之事正清点整座冥府中的恶鬼,光我所看到的那些簿子就够让他焦头烂额的了。我想我已经成功地完成了老梧所说的第一步, 可是却遇见了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无头鬼整日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别说要取得他的信任了, 我现在就是同他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对话都是一种妄想。
少女有些泄气地躺了下来, 对着无头鬼自言自语地嘟哝道:“啧, 缘分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你看啊, 我是尸鬼王, 而你是被镇压在地狱十八层里的无头鬼,并且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你还差点想要我的小命。可是谁能想到,还没过多久,我不仅在别人的梦境里见过你好几面, 我们之间还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为刑天没有脑袋, 所以我也分辨不清他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
但在一般情况下, 他若是没有流泪或者喊着报仇的,我就认为他是在休息。而现在无头鬼面朝着干戚被封印起来的地方只是呆呆地坐着,那副样子倒不像是万年怨念的恶鬼,反而像是一只沉默乖顺的野兽。大概是他的这种乖顺神态让我胆子膨胀起来,竟然还伸手戳了戳他胳膊:“你和幽冥之地的婆娑母树是姐弟关系吗?我是母树的血脉,若你是母亲的弟弟地话,那咱们也算是亲戚了,既然是亲戚见面也当打一个招呼,对不对?”
……
然而回答我的除了冥河的水声,便是恒久的沉默。
看来,攀关系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我叹了口气,从百宝袋里拿出玄女给我的金铃铛,想到临走时绯衣女子对我说的话——
……希望你能将他顺利带来。
……我想在结束这漫长无期的生命前,再见他最后一面。
小巧精致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被冥河的水声衬得悠长婉转。
失去了头颅的战神依旧面朝着自己被封印的武器沉默地坐着,因为地藏王的咒语,他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年复一年,泥足深陷。
“小善,你过来一下。”
地藏王突然出现在十八层地狱门口,“有人特意来找你你。”
我心虚地把金铃铛藏在身后,坐起来:“啊?找我吗?”
而且在这里找我的,居然不是神不是鬼而是人。
地藏王本来被地府的事情弄得头疼,但此时却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是玄奘法师。他和他那大徒弟孙悟空来地府办些事情,知道你在这里,他便想见你一面。去吧,玄奘法师他就等在转生石那里。”话音未落,地藏王便见本来赖坐在地上的少女便惊喜地道了一声谢,蹭地窜了出去。
见状,地藏王忍不住摇头失笑,顺手关上了十八层地府的大门。
无间地狱再次回归了死一般的沉寂,而被少女不小心掉落的金色铃铛安静地躺在地上。
在一片寂静与黑暗中,面对着冥河而坐的无头鬼蓦地转过身来,神态漠然而麻木,胸口上拿来当做眼睛的乳|头正对着那个金色铃铛——失去了头颅、麻木了意识的战神从茫然的空白中脱离出来,而他觉得那个铃铛十分熟悉。
便是这种无比熟悉的熟悉感,敦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