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拿过床头的白色束胸、襟围。双层遮掩,再套上宽大的衣服,胸前看上去一马平川。程寻轻拍胸口,确定毫无破绽,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从暖瓶里倒了点热水,她洗脸漱口,对镜绾发。
黄铜镜自然不能跟后世的水银镜相比,但是平滑的镜面,依然能清晰的映出她的容貌。柳眉杏眼,雪肤花貌,虽年齿尚稚,也能看出来确实是个美人儿。
可惜的是,她不能顶着这张脸去见人。她低头拉开抽屉,取出暗格里的眉笔,将眉毛画粗,又在脸上小心翼翼涂了一层黑粉。手上、脖颈中也不放过,像前世涂防晒霜一般,涂得异常认真。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程寻才出房间,掩门,一路小跑往前院去。
她行得急了些,在月洞门外,差点撞上一个三十来岁的美貌妇人。
这个妇人是她这一世的娘亲,姓雷。
雷氏后退一步,含笑嗔道:“跑什么?仔细摔着。”
程寻正欲回答,忽听钟声再一次响起。不同于上回,这一次,颇为急促。她神情急变:“娘,先不说了,要迟到了。——再晚会儿,夫子要罚我的!”她话音未落,人就一溜烟跑远了。
她一路飞奔,踏着最后的钟声走进学堂。她心说好险,趁夫子不注意溜回座位上就好啦。
然而她一抬头,就看见年轻俊朗的夫子手执戒尺静静地看着她。
这夫子不是旁人,正是她二哥程启。他们的父亲程渊是这崇德书院的山长,程启中举后没有继续科考,而是留在书院里教书。
书院夫子不少,程寻最怕的就是这个哥哥。
二哥程启一袭长衫,眉目间有些像他们的父亲。他冷着脸:“又迟到了。”
程寻下意识否认:“没有,我进来的时候,钟声还响着,不算迟到……吧?”
像是在证明她的话一样,“当”的一声钟响盖过学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传入他们耳中。
学堂里有片刻的静默。
程启瞪了她一眼,有些不耐:“还不快回座位上!愣着干什么?!”
“哦?哦哦。”程寻抬头冲兄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后头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翻开放在书桌左侧的课本,扫了一眼,便大声读起来:
“山有枢,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娄……”
这篇她上辈子背的很熟,这一世稍微温习一下,也就能熟练背诵了。不自觉地,她的读书声低了下来,反倒是腹中的雷鸣一阵响过一阵。
她按了按肚子,将目光转向窗外。
窗外的柳树枝繁叶茂,有一根长长的柳枝就垂在窗棂上,在她面前晃啊晃,让她的思绪也跟着飘了起来。
这是大周朝,却不是她所熟悉的周。刚开始,程寻从其生产力的发展水平来判断,觉得可能类似于明朝;但是从风俗人情来推测,又有点像宋朝;可是从疆域图来看,却分明异于任何一个朝代。——纠结了半天以后,程寻豁然开朗,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架空么?
她曾祖父一手开创了崇德书院,祖父、父亲也是大周有名的大儒。程寻长到十岁上,提出要去自家书院读书,要上学,遭到全家上下的一致反对。
书院中都是男子,哪有姑娘家去读书的?
程寻没办法,只好露了几手,显示自己的非凡天赋,表示自己愿意扮作男儿,在书院就读。她会很小心很小心,不会给人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