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撑了半夜,只觉得眼冒金星。饥饿与寒冷笼罩在他的身上,谢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身单薄的黑色玄衣,这本是皇帝日常所着,在这个月夜之下,竟然没有一点御寒的效果。
也是,平日里,他哪有机会这样露宿在野外?更何况京城是温暖潮湿的南方,这里却是干燥寒冷的偏北之地,夜里难免会觉得冷了。
远处隐约能听见几声犬吠,还有些稀疏的虫鸣声,谢钧仔细听了会儿,支起了双腿。
其实这样的夜晚,也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一时之间,以前的许多心结似乎都豁然开朗了起来,他八岁登基,从一个不谙世事的世子到如今丞相掌心的傀儡,不过短短的十年工夫。
不是没有想过摆脱这种局面的,只是每当他有所行动的时候,都会被丞相赵贯扼杀在摇篮里,户部侍郎魏涌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往前,前路遍布荆棘。
退后,身后绝地悬崖。
他要如何,才能在这诡谲的权力中心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呢?
谢钧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明。
天亮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了一家当铺。脱下了自己外面玄衣,朝里面递了过去,语气也不再像往常那般高高在上了,而是正色道:“这身衣裳能换多少银子?”
那外头的伙计拿捏不住,进去请教:“掌柜,这身衣裳,您给抬抬眼?”
掌柜接过一看,顿时惊得不得了,这玄衣看上去普通,上面却用隐线绣着龙纹、翟纹及十二章纹,目光缓缓上移,肩上却是日月龙纹,这些分明是龙袍才敢绣的图案啊!谁敢收这样的东西,那就是大逆不道,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啊!
“这衣裳,哪里来的?”
伙计忙答:“喏,门口那位。”
“赶紧,让他带着这东西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店里了!”掌柜一挥手,就让伙计去赶人了。
那伙计只好将衣服退还给了谢钧,还赔礼道:“这位大爷,不好意思了,我们家掌柜不收。”
谢钧有些不明白,这皇帝所穿的玄衣用的绝对是世间最珍稀的料子,哪怕只是一块碎布头,也能让京城的达官贵人们趋之若鹜了,怎么到了这乐家村,连一个铜板也当不了?
“为何不收?我只收你十个铜板也不成吗?”
“大爷,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家掌柜说不收,我们这些做伙计的当然也不敢擅自做主了,您还是请回吧。”
谢钧无奈,只能带着身上唯一值钱的衣服又去了一家布料店,结果布料店也不敢收,去了成衣铺,成衣铺也不愿意收。
四处碰壁之后,谢钧终于彻底绝望了。
他已经饿的完全走不动路了,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此时此刻,谢钧站在溪边,看着那有些污浊的溪水,用两只手舀起了一捧水,仰头便喝了下去。
换做以往,水温若是过凉或者过热,他都会迁怒于伺候自己的宫人,而现在,他只能将就着喝这不干不净的水,连个像样的器皿都没有。
不知不觉中,天又黑下来了,谢钧呆呆坐在溪边,面如死灰。
大概是历史上第一个被饿死的皇帝吧。
正放空之际,手臂上突然被什么虫子咬了一下,谢钧啊了一声站了起来,望着自己手上的大疙瘩,几乎快要疯掉了。
又冷又饿又痛,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此时此刻,活下去才是他的唯一想法。
谢钧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