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庭市依仗着油田,虽只是个县级市,但比周边大部分县市都富庶些,农村也有工厂之类,然而也就止于此了,并不像十多年后那般,家家户户都不必靠着农田吃饭,挣钱的门路比大城市也不少,随时都可以去市里玩一趟。这些农家现在基本上就是很朴素的农民,农业税都还没试点取消,靠卖粮食一年到头根本赚不到多少钱,哪有闲钱跑到市里去玩呢。在小姑娘们的眼里,只怕这辈子也去不成城市的。且每个女孩家中都肯定有个男孩子,她们从小就知道,家中的一切都是哥哥弟弟的,跟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她们从小的生长环境没有过变化,思想观念完全贴合农村,并没有多少人会突发奇想冒出反抗的意识,反而这些扭曲的想法会如影随形地跟随一辈子,成为难以撼动的三观。在未来田园会自愿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庸,还把儿子送给别人教养,就是她这一生想逃离又离不开的矛盾。
祁七对这些孩子有几分怜悯,在她那个时代,总有所谓“努力说”,认为人被局限是因为努力程度不够,说这话的人,就算生活条件不是那么优渥,至少也是见多识广的,这个话简直就是怪罪从来没使用过马桶的人无师自通地用完冲水。
她挑拣了几样随便说说,大多是回答她们的问题:教室是平房,比她们的小学大点有限,厕所是一贯到底的大坑,操场也是土操场,种的树就是她们见惯的龙爪槐。
几人听了,失望之余,便心生安慰,觉得镇中学应该也不会很差。
其他几个女生八卦了几句祁七的事,就转移了话题,开始上心王晓丽的事,这件事才令她们又惊讶又兴奋。
“你一会儿打算怎么说啊?准备好台词了没?”
“这还用想啊,上去一把揪过来,就说我看上他了呗。”王晓丽很豪气。
暑假,小学并不会一直关着大门,而是每天安排两三位学生来看着,桌椅都挨着摞起来,等开学了再摆好。祁七几个女生进了学校自然首选自己教室,结果一进门,先迎面看见刷了黑漆的桌面上黄澄澄一坨,当先的祁彩坤立即嚷叫起来:“谁啊这么缺德!”
紧接着就有捏着嗓子的声音在窗外回应:“谁啊这么缺——德——”后两个字拉长了音,然而居然破音了,接着就是哄堂大笑。
祁彩坤被气得脸都红了,隔着墙壁破口大骂。这间教室在学校的最后排,后墙上有比较高的小窗户,是通风用的,因为高,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但大致能听到。她骂了没几句,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应是一群人踩着地边的蒿子野草从墙外绕过来了。
撸着袖子打算出去找人算账,一出门,却撞见几个骑着自行车进来的男生,在院子里转了个圈,长腿一撑,停住了。
“听说有人找我?”
这个场景,简直闪瞎人的眼。
祁七很清晰地听到旁边一阵抽气声,瞥了眼站她边上的田园,往一侧让了让,好给她让出视线。
田明轩扫了一眼,确认这里只有几个小女生,皱起了眉头,正好此时一群男生也从校大门进来,当先一位拿着个树枝子,一边走路一边挥舞,看见田明轩,顿时笑了起来:“哟,来啦。”说完这个话,立刻朝着女孩这边喊,“嘿,那谁,你不是说有话跟我哥讲吗,快说啊。”
王晓丽见了真人,反倒期期艾艾的犹豫。
“真是个蠢蛋,给你机会都不收着。”
田明轩看了眼还在鼓风的弟弟,没对这件事做什么评价,蹬上车打算离开。王晓丽终于鼓起勇气了,上前就扑在了自行车轱辘前头,吱——车停了。
“那个,明轩哥,我,我……”王晓丽结巴了。
她眼一闭,索性把胳膊伸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