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太见温岩头脑清楚,不像平时那样整日醉得稀里糊涂,心中压着的大石略微一松,严肃的脸上却是多了几分隐隐的尴尬。
“岩妹子啊……不是我要雪上加霜,止四(只是)——”
说话的方老太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无辜又无措,甚至带着些羞愧。她拿手指绞着那串栓钥匙的带子,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你租子莫再拖啦……我家老二回来啦,喊我跟你嗦最迟这个星期天,不然他就亲自来掀你铺笼帐盖……我、唉……”
方老太说不下去,沮丧地垂了脑袋。她当年也是孤儿寡母一个人独挑家中大梁,那滋味,真真是打破了酱油酸醋五味瓶,端得是尝遍酸苦辣咸,唯独没有甜。温岩也是孤儿寡母,一个年轻闺女儿带着孩子讨生活,她哪里好意思赶这母子俩走?
只是她家那老二不是个好东西,一双拳头根本不管你是男女老幼,抡起来就等着见血。温岩又确实已经少交了一个月房租,眼看着就要白住完第二个月了。于情于理,温岩都是站不住脚的。就是胡同里最爱管闲事儿的街坊邻居们也不会站在温岩这一边。
“我知道了……您还有别的事儿吗?”
慢性酒精中毒的脑子隐隐作痛,想到快两个月没交的房租温岩的头更是要裂开一般的疼。温岩想这多半就是之前的温岩一通胡喝,把自己喝挂了的导~火~索之一了。
“还有就是子贤那娃儿……”
心疼孩子的方老太想起温子贤的事情就来气,眉头一拧,脸又变得和那鬼面木乃伊鸟一模一样。好在这会儿温岩已经清醒了,被鬼面木乃伊鸟狠狠剜了几个眼刀也没什么感觉。
“你给是某给他钱?小削他们嗦他在学校卧了好些天啰!”
(你是不是没给他钱?小雪他们说他在学校里饿了好些天了!)
温岩一怔,继而想起自打之前的温岩猝死,自己醒来之后,这几天里自己和温子贤那小萝卜头都在用屋子里残存的方便面打发三餐。这身体因为酒精中毒成天都迷迷糊糊、笨重得好比脚镣手铐。别说使用魔法,现在的温岩就是爬下床去用双脚走路都能走出一弯三扭的蛇步来。虽说因为她的甦醒精灵重又聚集到了她的身边,可这世界本身就魔力稀薄,精灵的数量更是少得可怜,温岩一时半会儿没法靠精灵的力量痊愈,只能退而求其次成天瘫在床上试图在睡眠中吸收元素以自愈。
温子贤一大早就要去学校,每天都要到下午才会回来。温岩一睡就是一天,醒来了又是被温子贤伺候着用方便面填饱肚子,她哪里会想到中午不回家的温子贤在学校里是不是没有吃东西。
耳边是方老太无止无休的方言说教,还没完全适应转生后的身体的温岩无心分辨她在说些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思虑着。方老太见温岩低着头不吭气,只道是孺子不可教也。刚搬进来的时候这闺女儿分明还不错,这会儿却自甘堕落还听不进周围人的劝,子贤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怜摊上这么个不负责任的妈。唉……造孽,真是造孽哦……
温子贤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方老太虽心有不甘,但还是放弃了教育温岩,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内在已经被换了个“芯”的温岩对温子贤没有什么母慈子孝的感情。但是她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甦醒之后一直是温子贤在照顾她。要知道她刚甦醒的那天,被酒精极度摧残的身体破烂到连筷子都拿不起。温子贤也不嫌弃她把方便面泼了一桌一地,不但重新给她煮了方便面,还一边吹着滚烫的面小心翼翼地喂饱了温岩。等温岩吃饱重新睡下后他自己一个人打扫被温岩弄脏的地板、餐具与捡来的茶几,这才随便泡了面,又几口划了下去。
有恩不报非圣女的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