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棠还沉浸在“头上真绿了”的巨大悲恸里,马车已经跟他们擦身而过。
她麻木地盯着马车的背影,手中的细韧的柳条儿,“啪嗒”“啪嗒”断成几截掉在地上,彻底化作春泥更护花。
“算了,算了。”刘珣一把拉住萧棠,生怕她突然癫狂一撸袖子冲过去,“明玉,我们算了。”
萧棠看他一眼,觉得他一身是戏。
刘珣压低声音,显得有那么几分神秘和同情,“你可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安王爷啊,掌管乌衣卫的那位。”
安王爷是先帝最小的儿子,生下来不多时,先帝就驾崩了,连他心心念念盼来的小儿子名字都没来得及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腿脚不便身体不好,不方便上朝,父皇又舍不得让他大老远去封地。自打他替父皇掌管乌衣卫就越发深居简出了,甚少露面。明玉,你一年有小半年不在京城,不熟悉他正常。但安王爷很可怜的,是个老实人。”
要放在别的皇子身上,说起乌衣卫铁定谨慎万分,对掌管乌衣卫的安王爷定也态度微妙。而脑袋挺大但里面装满水的六皇子刘珣就不一样,他发自内心的觉得安王爷也是个可怜人。
刘珣真情实感了半天,发现萧棠只端详着他,无动于衷。
“你感动不感动?”他试图跟萧棠讲道理。
萧棠用食指点住他额头,推着他脑袋前后晃两下,“你可听到什么声音?”
她一本正经,刘珣连忙侧耳细听,“没有啊。”
看他这傻白不甜的样子,居然还好意思说许晏清二百五。
明玉郡主一声叹息,拍拍他肩,“阿珣,是钱塘江大潮的咆哮啊。”
刘珣的生母是个宫女出身的贵人,年纪轻轻就病逝,若说傻人有傻福也不假,在话本里,这种出身的皇子多多少少心理有些阴暗,而刘珣不一样,除了最值钱也最不值钱的血脉,他一点后台都没有,偏偏还能不羁嚣张地活到将要出宫建府的年纪。
安乐长公主怜惜这个幼年失母的侄子,格外关怀帮助他一些,这些年下来,倒算得上刘珣的半个母亲。
刘珣是在长公主府用完晚膳才回去的,走时还话多的不得了,又说明玉嘴巴越来越坏,又说萧家点心越发的好吃,萧棠终于忍无可忍一只手把他推进马车里。
刘珣的马车消失在暮色中,萧湛收起唇际最后一牵笑意。
萧家四口人都在正厅正襟危坐。
“明玉,我们姑且假设你看到的画面是在某一时刻真实存在的。”
萧湛的手掌伸展开,又缓缓收拢起,他目光如炬盯住萧棠。
“如果你沦落到了那一步,我们萧家在哪。”
一语惊醒梦中人。
萧家其他三人的后脊背都爬起来阴凉的寒颤。
萧棠是萧家捧在掌心的娇女,只要萧家在,就绝不会允许她披发覆面、以糠塞口而亡。而依萧棠这种自怜到一定境地的性子,只要她有一点挣扎的可能,都不会让自己死的那样丑。
除非她没有其他选择了。
她的所有依仗都如同大厦倾倒,一切成空了。
萧棠和安乐长公主对视一眼,看到她母亲眸底的水泽,与眼角泪痣糅在一起。
明玉郡主顿时悲伤了,扑到她母亲怀里就是杜鹃啼血一声“娘”。
萧云亭不说话没动作的时候,观其形貌活脱脱的神仙风采。他一看到明玉娘儿俩抱头痛哭,当下也心痛不能自已,愁肠百结地过去抱着娘儿俩,三人头靠头一起悲痛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