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肖嘉树果然被安慰到了,原本灰暗的眸子变得亮晶晶的。这种话薛淼也曾说过很多次,但肖嘉树总以为那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偏爱,是戴着滤镜的。然而现在连季冕也这么说,他一下子就放心了,感觉自己得到了很大的鼓舞和肯定。
施廷衡叼在嘴里的烟早已掉在地上,好半晌才道,“没想到我真的看走眼了。你确定他以前从来没学过表演?”
黄子晋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然后回到保姆车烧热水,等会儿小树回来还得洗脸。
施廷衡踩灭地上的烟蒂,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真可怕啊,我还没老呢,就感觉自己快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方坤心有同感地点头,而林乐洋则直勾勾地盯着拥抱中的两人,目光说不出地复杂。不明不白的,他心里竟恐慌起来。
肖嘉树还没从恐惧感里走出来。其实他患上的并不是幽闭恐惧症,只是单纯的害怕黑暗和箱子,但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一直隐瞒不说。要不是为了演好这场戏,他绝不会把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挖出来,那与挖他的心没有任何区别。他一边抽搐一边流泪,根本停不下来。
季冕将他抱在怀里,五指插入他发间,缓慢而又温柔地抚弄他的头皮,不断劝慰,“嘘,别怕,睁开眼看看,你只是在拍戏,没人能伤害你。”另一只手绕过去,一点儿也不嫌脏地擦掉肖嘉树脸上的眼泪、鼻涕和假血。
被眼泪糊住眼睛的肖嘉树总算视野清明了,发现周围打着几盏聚光灯,一切都亮堂堂的,这才停止了抽搐。
“好点了吗?”感受到怀里的身体安静下来,季冕把人推开,柔声问道。
肖嘉树第一眼看见的是季冕西装外套上的一滩可疑液体,第二眼看见的是目光炯炯的人群,脸颊瞬间爆红。我靠,我刚才在干什么?我竟然抱着季冕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稀里哗啦?
他立刻退出季冕的怀抱,撒丫子朝保姆车跑去,刚洗完脸就听罗章维拿着大喇叭喊道,“肖嘉树死哪儿去了?来看看你刚才的表演!”
“来了来了!”肖嘉树立刻跑回来,并未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显示屏上正在播放刚才的画面,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青年双膝跪地,表情惊恐,但身体却偏偏麻木不堪,就仿佛裹着一层寒冰,整个人都动不了了。看见坐在上首的男人时,他嘴巴微微一张,却喊不出声,膝盖往前挪了半寸又僵住,随即露出迷茫之态。
这一段表演正是罗章维想要的,但更精彩的还在后面。青年被毒瘾控制后的生理反应和他最后那个光芒散尽的眼神堪称经典,将整部影片所要反应的,黑暗、压抑、痛苦、绝望,并最终走向灭亡的感觉刻画得淋漓尽致。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曾经说过:如果没有使用心理技术,那么即使倚靠灵感获得瞬间的本色演技,但是其余时间会使得表演没有生气。罗章维不知道肖嘉树从哪里获得的灵感,但他进入办公室后所表现出来的迷茫和恐惧是真实的、精彩的、本色的,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他绝演不好后面的戏,因为这份恐惧应该属于凌峰,而不是肖嘉树。但只在一瞬间,他竟领会了表演的心理技术,并将自己由无意识状态导入有意识状态,这种转变发生得十分迅速并流畅自然,如此,便有了接下来的表演。
罗章维拍过不少戏,也见过不少演员,但这段毒瘾发作又极力克制的表演足以排得上前三,台词也无可挑剔。
他默默把视频倒回去,试图找出一丁点不满意的地方,但没有,一切都很完美。
当罗章维准备鸡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