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晚上再让叶昭过来，其实柳惜音下午哪里还有心情小憩？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叶昭。就连下午联系两家客商来家中，与叶昭商议出售战利品的事情，也全程陪在一旁。

    雍关城的大部分商人，特别是在这里常年最生意商人，没人不认识柳惜音。只因八年前漠北城破，叶父被叛徒出卖、叶昭父兄三人皆尽惨死，柳惜音散尽家财为刚刚独挡一面、还难以服众的叶昭筹集军费，协助叶家军东山再起。

    从此以后，胡青看有人能分担他的事物，连忙将处理战利品的事情交给了柳惜音——再也不用因为钱的问题被叶昭州收拾。

    为了多得一枚铜板，这位自幼被叔叔严加看管、一言一行皆以优雅淑女为准则被培养的少女，绞尽脑汁与奸猾的客商周旋。当时的柳惜音虽然胆大，又有叶家军做后盾，但毕竟年纪幼小、思虑不周，时常被奸商蒙蔽，背后不知道哭了多少鼻子。

    如今她终于手段圆滑，不动声色的压制众商客，再加上叶昭“活阎王”名声的鹊起，再没有人敢对她耍心机手段了。

    半个时辰之后。

    两个丝绸商人参照以往的惯例，谈妥了收购的方案，便告辞离开了。叶昭捏了捏太阳穴，苦着脸道：“和这□□商谈价真不是人能做的事！”

    柳惜音上前，拂开她的手，站在她身后为她按捏，指法娴熟，轻重适宜，舒服得叶昭眯起了眼睛。

    “都说了让我和他们谈就行了。你这一趟行军如此辛苦，何必和这些商人周旋？”

    “我还不是怕他们欺负你？”

    从前的叶昭并不知道战利品的处理是柳惜音一手包办，总觉得自家表妹这样娇滴滴一个小女子，肯定会被那些能言善辩的商人欺负，她这个当大将军的表姐还不得为自家妹妹做后盾？

    柳惜音微笑道：“他们那里敢欺负活阎王的表妹？”

    叶昭今日见识了这些人嘴皮子的厉害，也目睹了自己表妹的娴熟谈判。她不知道柳惜音为此付出了多少，但作为一个将军，深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柳惜音的心机手段，必然不是一两日学会。

    但她并不失望，反而觉得愧疚。

    “表妹，辛苦你了。”叶昭感到按捏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干脆将这双手紧紧的握住，回头望着比当年更艳丽的容颜，道，“谢谢。”

    柳惜音闻言，顿时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含泪摇头，道：“不辛苦。阿昭你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而我，只能为阿昭做这一点点事。只是惜音能力有限，不能为阿昭做得更好。”

    叶昭道：“已经很好了……诶，别哭啊！”

    女人说哭就哭。

    别人也就算了，但表妹一哭，叶昭立刻心都化了，连忙道：“别哭，别哭，都是我的错……”

    柳惜音了解她甚深，听她语气便知道她是如何手足无措，被这慌乱的模样逗笑了：“你哪里错了？”

    这个问题……简直比打仗难一百倍啊！

    哪里错了？

    她怎么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不过既然柳惜音破涕为笑，她便也不在慌乱，咳嗽一声，耍赖道：“反正让表妹哭了就是我的错。表妹受了委屈，我竟不知道哪里委屈，这就是错上加错！”说着捧住柳惜音的脸，用那张“横竖都是丝”的手帕给她擦了眼泪，道，“别哭了啊，让舅舅知道了不得揍死我？”

    柳惜音就望着她笑。

    这个人，虽然做了将军，但骨子里还是小时候那个顽劣的阿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