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斓姬手中拈着一柱紫檀香,背对苏雪禅站在窗前,窗外就是那树几人合抱的天青玉兰,馥郁芬芳,繁茂似雪。
“不知母亲深夜唤孩儿前来,所为何事?”苏雪禅好奇问道。
“母亲在占问鬼神,”苏斓姬转过身来,将轻烟袅袅的檀香放在他手心,“明日,你就要去东荒海了,现在去给你生母上柱香吧。”
苏雪禅虽感意外,但还是走到内室,撩袍跪下,认真将线香植在小巧古朴的香炉中。
“世事真如沧海桑田一样变幻难料啊,”苏斓姬倚着窗棂,望着繁星苦笑,“若是千年之前的浩劫不曾出现,妖族不至于落败,神人不至于嚣张至此,你也不必离开青丘,住到水族的龙宫中去。”
苏雪禅不禁抬头看着她:“母亲此话何解?”
苏斓姬定定看着他,好似在透过他在看一个别的什么人,“大劫的真相,现在已经鲜有人知晓……”
——天际发出一声遥远的轰鸣,浓云渐渐在其上拢聚。
她目光一沉,挑起的眉梢如刀锋利,眉宇间亦凝起一股倔犟的狠劲,她缓了缓,继续开口道:“当年应帝为何入狱千年?圣人在背,一时强盛的妖族为何现在大多流离失所,作他人婢?神人何以逃脱寿命束缚,高高在上,以万物生灵主宰之面貌同|修道者一般攀登天梯?”
——闷雷砉然炸响!
苏雪禅难掩内心的恐惧,大喊道:“母亲!”
苏斓姬额上青筋跳动,她猛地转身,在狂乱无序的大风中,她背后隐约现出九尾朦胧飞舞的影子,尖牙亦暴怒呲出:“我为什么不能说!我只是想让她唯一的儿……!”
——九天之上的雷光将整片青丘映照的有如白昼,金蛇狂舞,吐火施鞭,列缺一声霹雳!
苏雪禅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臻臻!”苏晟破门而入,在咆哮中化为巨大的原型,纷乱九尾张开如扇,全然拢住了天雷下的两人!
少顷,雷声方歇,苏晟的狐尾渐渐松开,苏雪禅茫然四顾,宫室摆设乃至地砖草木皆无一损坏,唯有苏斓姬院落里繁茂的天青玉兰在瞬间枯死成了一树朽木,纷扬花瓣摇曳着燃烧的雷火,都在残风中瑟瑟发抖。
苏斓姬鬓发蓬乱,靠在苏晟的狐尾上捂住了脸。
“母亲……”
“母亲没事。”她深深地,断断续续地吐息,认命一般道,“是母亲太过冲动,连累了你……”
苏雪禅急忙道:“没有的事!您不过是……”
“好了,”苏晟保持狐身,口吐人言道,“你且去歇息吧,明天不是还要去见应龙神?”
苏雪禅还有些放心不下,他见苏晟用雪白柔软的狐尾包裹住苏斓姬,低声同她说着话,于是也不好再问什么,只得满腹疑惑,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寝殿。
行走在应龙宫中,苏雪禅脑海里依旧回响着苏晟告诫他的话:“无需担心,你母亲只是思虑太过。”
但现在想想,自从他前往龙首山见过应帝之后,母亲的反应好像就一直不对劲……
辛珂在一旁柔声道:“殿下,您的寝宫在此处,请您随奴来。”
他回过神来,急忙对辛珂道谢。
他在此处的居所分外开阔,还带着一片空旷的露台,正对着水天一色的东荒海面,站上去就能看见广袤无垠的如雾白浪,滚滚波涛,令人心神都为之一振,明显是一处练剑的好地方。
“这,这未免……”
辛珂道:“此处是龙君亲自为您挑选的,殿下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