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望乡台下来不久,便能感觉到不论走到何处,总有一两股视线跟着他。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的鬼身有种天生的超越五感的直觉,若是有可能的危险,他后背上和肩颈上的鳞片便会纷纷竖起。他环视四周,熙熙攘攘的无常府北行街上不少没上工的黑白无常青红无常在商铺酒家间往来,乍一看没什么可疑的,但他还是注意到有一两个状似无所事事的青无常在转角处的围墙下靠着,而这两个人似乎刚才就有见过。
檀阳子装作无所察觉的样子,去孟家酒店打了一壶酒。穿着人身的时候要忌荤腥也不能喝酒,但是现在恢复的鬼身便没那些限制了。他拎着酒回到自己居住的屋子。这屋子分外空荡,没什么家具,只是有不少书籍堆在墙边,显然是很少居住的。那张连床褥都没有的坚硬荆棘木床更是积攒了一层灰尘。
檀阳子将门窗都关好,抽出斩业剑划破手掌,拿一支毛笔沾了血在地上迅速写困邪法阵,然后张口一呕,便将腹中的摄魂珠吐了出来。他对着桌上熹微的烛光看了看,隐约可见其中盘旋的三道黑点。他将那珠子扔到法阵中间,双手结印念动咒语,那黑气便纷纷从珠子里钻了出来。
那如蜈蚣般的恶鬼此刻只剩下和檀阳子一般高大的一点,另外两个稍稍弱小些的更是只有猫狗的大笑。它们舞动着千千万万条腿,在那方寸之地四处爬行,却处处碰壁,撞得头破血流,那深绿色的脓血撒了一地。
檀阳子缓缓地将斩业剑插回自己的背脊中,冷眼看着那法阵中的大棘心鬼,”别爬了,你和你的宠物出不去的。”
那大棘心鬼用一连串如咳嗽般的地狱语言吼道,“天庭的走狗!这是何地?!”
“我有话要问你。”檀阳子看着那盘成一团的棘心鬼,缓缓蹲下身盯着他,“你是怎么拿到优钵罗花的?”
棘心鬼的前端忽然张开一道如吸盘般的嘴,啪叽一声吐出一大口黄痰。只是这黄痰撞上了法阵的边界,没能喷到檀阳子身上。檀阳子冷冷勾起嘴角,也不气恼,只是慢慢说道,“我在成为青无常之前,曾做过青莲地狱鬼王南陀罗刹帐下的处刑官。让鬼说话的手段,我学了不少。”
“我呸!你们这些势利眼的小人。你们等着吧!有你们后悔的一天!”
檀阳子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容太阴森,露出了太多尖锐如鲨鱼般的牙齿。他缓缓站起身,伸出右手。那掌心的口大大张开,如蛇一般蜿蜒到桌上,将那坛从孟婆开的酒店里买来的辟邪酒勾过来。棘心鬼一看,虽然强自镇定,但是那数不清的腿已经无意识地紧张地颤抖起来。棘心鬼最怕酒,哪怕沾上一点也是皮开肉绽。更别提这种有驱邪功效的神仙酒。只见檀阳子慢条斯理地揭开封盖,将那酒壶举到棘心鬼头顶,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等棘心鬼求饶。
然而那鬼却是个硬脾气,明明已经吓得松软成一滩泥一般,却仍旧不肯松口。檀阳子手一倾,深黄色的酒液瞬间淋了那棘心鬼一身,就如被硫酸泼了一身一般,那棘心鬼发出了尖锐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凡是被酒水淋到的地方纷纷冒气烟来,嘶嘶作响着。那些黑色的肉和千百条腿迅速溃烂,里面的肉翻了出来,焦臭的味道充盈了满室。
檀阳子问,“你说,若是我逼你把这东西喝到肚里,会有多爽?”
那棘心鬼在法阵里东撞西撞,疯狂而愤怒地咆哮着。若不是檀阳子进来的时候就在门窗上都贴了咒符将声音困在这方寸之地中,只怕早就被外面那些监视的无常听了去。檀阳子却目光冰冷,没有丝毫仁慈之色。他满头几乎触及地面的白发忽然舞动起来,瞬间冲入法阵之中,将那两只吓得瘫软的小棘心鬼扔到一边,然后一层层将那不断挣扎扭动的大棘心鬼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