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病得痛苦,这般撒手而去,倒也落得了个轻松自在。
消息是在卅四走后传来的。
因为石夫人早就有时日无多之兆,为避免事到临头才来慌乱,棺木已备好多时,只待有人进去将它填满。
死讯传来时,九枝灯心中并无慌乱,他回到总坛,陪着那面色灰黑的女人沉默地坐了一个下午,直到深夜,才将她送入棺中,等待着停棺三日,再将其埋入土中,此生再不相见。
弟子们忙着处理后事,而他在慌乱中慢慢回到风陵山,坐在这阶前,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着什么。
见了温雪尘,他才提起了些说话的力气,抬手指向山门处耸立的通天柱,道:“我离开风陵那日,我母亲就站在柱下,六云鹤站在她的旁边,用同命符挟持于她,逼我回坛。”
也是自那日起,他一脚踏入深渊,清流变浊,零落成泥,再无回头的可能。
回去总坛后,六云鹤一直未曾解开自己加诸在石夫人身上的同命符,直到入冬之时,石夫人发病,性命垂危,他才迫于无奈解开了这咒术。
听九枝灯提起六云鹤,温雪尘有些好奇:“他是何人?我未曾见过他。”
九枝灯笑:“一个活死人。”
他已令专人看管六云鹤,每一天清晨,便去往他的牢笼里,从他身上割下一片肉来,不多不少,只是薄如蝉翼的一片。
由于有灵药吊着,他被割了一年有余的肉,却仍然活得好好的。
他从一开始的气焰嚣张,到现在的痛不欲生、一心求死,哭天喊地,在这期间,九枝灯从未去看过他一次,今后也不打算去见他。
他将无比深刻地体会到九枝灯所说之话的深意。
“活着,难道不比死了难过万倍”?
九枝灯立起身来,对温雪尘道:“……进来。”
温雪尘顺从地随他摇进了青竹殿,在主案前刚刚停下轮椅,九枝灯便伸手搭住桌上的朱砂砚,温雪尘只觉眼前诸物像是被骤然泼上了一层浓墨,一阵长风迎面扑来过后,他睁开眼睛,却见眼前转换成了一条俗世长街:万家灯火从各家窗棂间涌入眼中,街面上人影交错,每张面容看起来都是那般真实有趣。空气中有股独特的杏花甜味儿,滋润舒适。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又吵嚷,又动人。
他们立在一间瓦舍前,一群孩子欢跳着从温雪尘身后互相追逐而过,还将他的轮椅撞得拐过了半个弯去。
温雪尘面带疑色,抬头看向九枝灯,试图从他的眼中寻找到答案。
而他很快就找到了。
在进入瓦舍中后,他在卧房里看到了一个玉雕粉砌的小男孩,铺得厚实柔软的床榻像极了一朵云,把他温柔地托举着。床边的小桌上则摆着一只盛满木屑的小桶,和一只渐成雏形的梨花木右手。
孩子睡得安心又宁静,就像此处是他真正的家一样。
温雪尘看到那孩子的眼眉,轮廓,无一不是缩小过后的徐行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九枝灯徐徐开口道:“封其灵脉后,再闭锁元婴、凝化其形,师兄便变成了现在这样。”
温雪尘将轮椅摇至榻前,看向孩子睡得透粉的脸颊:“……前尘往事,尽皆忘了?”
九枝灯反问:“你可听说过鬼族的洗魂之术?”
温雪尘明白了。
他点一点头:“……尽忘了也好。从头开始,一无所愁。”
但温雪尘很快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据我所知,洗